几个丫鬟又低着头去做自己的事情了,经过刚才的事情,她们都安安静静的,谁都不敢再去打扰房内那位贵人。
没有人注意到,之前跑出去的那名女子越跑越远,最终在僻静的角落里放下手,露出一张清丽绝伦的脸。
那人目光清明,决绝而平静,哪里有半分刚才委委屈屈的模样。
出了刚才的小院子,青忧这才注意到,偌大的四皇子府,守卫竟如此松散。赵高炽疑心重,心思深沉,自己的住处按理应该戒备森严。
可是她刚才一路跑来,沿途除了碰上几个丫头小厮之外,倒是不曾看到有侍卫巡逻。
莫非,这府里另有机关?
心里虽然觉得有些古怪,可她已经来不及多想。只能问了路,很快却如过无人之境般找到了后门马厩之处。
看管马厩的是一个壮硕的中年男子,许是中午喝了些酒,脸红得如同猪肝一般,躺在一侧正睡得酣,全然没有看见有人进了马厩。
真是天助我也!
青忧一喜,赶快牵了匹马出来。她动作很轻,那马夫睡得沉,竟一直都没发觉。
她就这么堂而皇之的走出了四皇子府第。
然而角落附近,却有双厉眼沉默的注视青忧的策马离开。那人身影一闪,绕过假山楼阁,小亭流水,最后直直来到了正中央赵高炽的书房。
那人双手抱拳,低声向着主位上的人说道:“殿下,青忧姑娘已经出发。”
赵高炽微微抬了眸,他放下手中书卷,眼神有刹那的恍惚。
阳光沉静而炽烈,他只是犹疑了那么片刻,身边属下却已经察觉出了异常。
“殿下?”
赵高炽将书往方几上一放,抬眸间脸色却已决绝,语气快而狠,“传令下去,迅速点齐一百人马,立刻随我出城抓捕秦家余孽。”
青忧骑着马,那马儿跑得极快,不出一会儿,便将赵高炽的府第甩得老远。出了僻静的小道,转侧便是一条闹事主街。
虽然这几日朝廷大肆抓捕各涉案官员,可底层的百姓终归要生活,刚避过了风头,街面上是比往日要冷清得多。即使有人,也是匆匆而过,似乎不敢多停留片刻。
整个京城,像是笼罩在一片惨淡的黑云之中。
青忧马不停蹄如风过一般迅速卷过洛京去往西面的道路,沿途商贩纷纷避让,生怕撞上这面若冰霜的女子。
越往西去,守卫便越多了起来。
顺着道路方向望去,沿途尽是身穿银色铠甲的禁卫军。他们手持武器,训练有素,站在岗哨上,好似一蹲蹲不苟言笑的石狮一般。
沉闷而凝重的气氛盘旋呜咽,出城的队伍排着长队,却没有人敢大声喧哗,皆是低头侧目,似乎唯恐那长刀落在自己头上。
青忧远远地弃了马,混在四处逃窜的难民中间,跟在长长的队伍后面,慢慢往城墙边靠。
她忍不住抬起头来,视线一下子停留在了城墙之上。
高约二十米的城墙之上,有十几人并排而挂。他们手脚均被人捆绑住,整个身子挂在城墙之上,最中央的人华服未褪,长发散落遮住了大半个脸,寒风一起,她整个人便如风筝一般飘荡在空中。
旁边挂着的人,她认识,正是秦府二小姐秦呦。
此刻的秦家小姐脸色惨白,完全没有了平日里张扬跋扈的模样,双目紧闭,气息微弱,一身素白的衣衫上尽是大片大片的红色,犹如在雪地之上盛开的红花。暴露在外面的肌肤全是一条条的血痕,有几处伤口翻出白骨森森,还正往外面冒着细密的血珠,想来已经用过了大刑。
天威盛怒,秦家一众人等罪孽深重,特于城墙出悬挂示威三日,以昭皇权威威。
青忧变了脸色,却只是立刻垂下头去,手指骨节泛白,脚下如灌了铅一般,竟半天挪不开步子。
身后有人狠狠推了推她,推得她一个踉跄,差点栽倒在地上。撞她的是个二十多岁的男子,黝黑的脸,瘦成皮包骨,见对方是个小姑娘,不禁恶声恶语道:“你个没长眼睛的东西,敢挡大爷我的去路,不想活了是不是?”
那人见青忧面色惨白,被骂了也是呆呆的,不禁呸了她一脸,“晦气,遇见个傻子。”
青忧勉强站直了身,低下头去,再也不去看那城墙上的人。恍恍惚惚跟着出城的人一起走。
而城西之外,不比在城内的繁华,此刻安静的如同坟头一般。寒风瑟瑟,吹得那连绵的山林呜呜作响,偶有落叶翻飞,碾落成泥,化作来年的春泥。
一座高约六七丈的凉亭耸立在官道旁,这里已经许久没有人经过。刚下了雪,官道上积雪未消,人踩上去一步一滑,几乎难以行走。
偏偏凉亭的台阶之上,似乎影影绰绰有几人站在寒风之中。
最前面的女子一袭白纱斗笠立于阶前,那面纱几乎把她整个人都遮住了去,斗笠之下,那人身形曼妙,不过此刻显然很是焦急的模样,伸长了颈望城墙方向望去。
“小姐,她不会来了。”身后一蓝衣少女上前,她眉目英挺,红唇如血,此刻双眸中满是悲戚,“一炷香时间马上就要到了。公子说这里太过危险,追兵随时会追过来,让我们必须马上离开。”
那女子声音如雪,似比寒风还要冷上一分,“你去告诉他。若是他怕丢了性命,完全可以先行离开。青忧那么聪明的丫头,一定会带着母亲逃出来的。这一去不知今夕何年,我怎能撇下母亲独自逃跑。我要在这里等。”
“你要等到什么时候?”身后一道清冷的男声传来,他虽是普通猎户打扮,粗布麻衣,穿在他身上却是风华气度。
不过,此刻他的脸色似乎并不好看。
“一直等到城内有消息传出来。”
“什么样的消息?”男子问了一句,那斗笠女子低了头,不再言语,却也能感受到她此刻的愤懑和害怕。
“秦家灭门,还是长公主被杀?”
“你放肆……”沐阳气红了脸,手掌高高扬起却被那人一把抓住。
“我受楚公子之托,必须将你毫发无损带出。两日已过,青忧和公主想必已是凶多吉少。城内追兵随时都会追来,郡主这般任性妄为,是想搭上我们两个人的命吗?!”
“孙尚进!”那人死死拽住她的手腕,力气之大,几乎要捏断了一般。躲躲藏藏了两天,沐阳心里既担忧家人,又害怕被追兵抓到,一路上担惊受怕。
想到还在城内的秦家的一众人,沐阳眼眶红红,眼泪不争气的就掉了下来。
隔着斗笠,孙尚进似乎感受到沐阳悲伤的情绪,一时有些后悔自己的语气太过强硬。他松了手,背过身去,语气冷冷,“我们马上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