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见他哭了,段云楼大笑起来,不时捏捏鼻子揪揪耳朵的。冰烟依偎在他身边,微笑着小声哄着,一家三口看起来非常温馨和谐。
千凝心里暖暖的,冰烟幸福,她才会觉得开心。妹妹是世上她唯一的亲人了。虽然还有被封为候爷的父王,可是他们父女之情早在白国灭亡那日便已断裂。那个贪生怕死,没有尊严的白帝已经不配在做她白千凝的父亲了。
家宴设在御花园内的百花亭。
天气晴好,御花园里百花争艳,蝶舞飞花,景色怡人。而百花亭就座落在御花园中,扑鼻的花香阵阵传来,亭中的人闻之心旷神怡。
因为是家宴,所以皇后和冰烟都是普通的服饰打扮,显得亲切朴素了许多。六角方桌上,段云楼坐了首位,他左手边坐了一个白衣男子,面容白皙,虽然五官不若段云楼俊美,可是一双眼睛却像冬日里的太阳,温暖人心。只要他看上谁一眼,谁就会觉得全身如沐阳光,说不出的柔和亲切。
段云楼喝下杯中酒,哈哈大笑:“倾波,你已经还俗了,怎的还是滴酒不沾。”段倾波含笑:“多年的习惯,酒之一物,饮之怡情,不饮养身。”
段云楼放下酒杯:“好,今日朕就陪表兄喝茶。”说着果然不再喝酒。说话间,一个丫头走到亭外站立,“回皇上,奴婢方才去请白容华,容华身体欠安,不能前来。”
“哼。”段云楼不悦:“再去。”
婢女低头立刻离开。皇后心中一阵得意,好个白千凝,皇上昨日便已通知她了,今天见她没来,便差人去叫,竟然拖病不来,让你侍宠而娇,真惹了皇上生气,哼,看你哭都来不及,真是自己找死啊。想着,她语气温和的低声道:“许是容华妹妹中了暑,还是让她休息吧。”
皇后这一说,段云楼气上加气:“好人不长命,祸害遗千年,她要是能生病,朕就能一统天下。”
“扑!!”冰烟没忍住笑出声来,随即立刻用手帕掩上嘴,低头不敢说话。
皇后强忍住笑:“皇上这话说的,一统天下跟容华妹妹生病能有何关联?即便容华身体健康,难道皇上就不能统一天下了吗?如今有朝晖将军相助,皇上还愁大业不成?”
段云楼一听这马屁拍的,立刻喜上眉梢。但凡是男人都有野心的,尤其是这种当皇上的男人,怎么能不希望自己当天下的霸主?
只是段倾波听到皇后的话,眉头不着痕迹的皱了一下。
片刻间,那婢女又回来了,有些颤抖的开口:“回皇上,白容华中了暑,身体不爽,说着待会再来。”
段云楼脸色阴沉,没有开口。段倾波倒是挑了挑眉:“皇上的这个白容华倒是有些趣味。”皇后笑道:“白妹妹生性比较孤僻,在宫里,也只是与冰烟妹妹合的来。咦,说起来,冰烟妹妹和容华都是姓白呢,臣妾以前倒没注意。”
段云楼也哦了一声,皇后不说,他也没注意过。随即道:“她们都是旧白国人,自然是姓白。”“皇上有所不知啊。”冰烟笑着解释:“白国除了皇室宗亲,或是皇帝亲口赐姓,百姓中鲜有此姓的。”“如此说来,白容华也是皇室族人?”皇后扬着嘴角笑起来。“冰烟妹妹以前没有见过白容华吗?”
冰烟心中一凛,白千凝她从未见过,皇室中也没有过这个人。只是这个人的名字确和自己的姐姐一样。可惜姐姐为了报国仇已经仙逝了,这个跟姐姐重名的又是谁,以前怎么没听说过?而且自己生产那日,似乎听到了姐姐的呼唤,好像姐姐便在身边陪伴她一样,后来清醒时,才知道陪在自己身边的竟然是这个白容华。可是她为什么会像姐姐那样叫自己阿烟,怎么会像姐姐那样跟自己说话?
冰烟陷入一阵恍惚,皇后起身:“既然白容华身体欠安,臣妾去看望一下吧。”段云楼在气头上,当然不允,“她要病便病,要死便死,哼,谁都不要理她。”说完,人却呆住了,愣愣的看着前方。
段倾波,皇后和冰烟也跟着犹疑的转头看过去,百花丛中,蝶蜂穿梭间,一个女子姗姗而来。一身大红的缎裙,外罩雪白的薄纱,乌发高盘,没有任何发饰。她盈盈走过来,许是花香扑鼻,来了兴致,在一束牡丹花前停下,素手掐下一朵粉色的半开的花盘,插入了鬓侧,整个人增添了十分颜色,真是人比花娇。
待人走的近了,进了亭中,方才看清,不是千凝是谁。
她长目微扫,看向段倾波,虽然换成了锦衣,束起了黑发,她还是认出了他,果然是天云寺的空无和尚。
段倾波看清她的面容,整个人犹如被雷霹了一般,怔然不动。他找遍了天涯海角,踏遍千山万水,原以为此生便是错过了,没想到,竟然会在这里遇见她。
怎知红丝错千重路同归不同
踏雪寻梅方始休回首天尽头
千凝坐下,径自倒了一杯酒推到段倾波面前,无视他痴然的目光,淡淡的开口:“朝晖将军请。”
皇后笑着说:“将军不饮酒的。还是茶吧。”谁知话声一落,段倾波修长的手指端起酒杯,仰头一饮而下。
段云楼皇后,冰烟都呆住了。就在方才,皇上劝他饮酒,他不饮,可是此刻……
千凝淡淡一笑:“果然是天生做将军的,爽快。”说着,纤手举壶,又注了一杯。段倾波深深看她一眼,举杯饮下。
“皇上,今日不如大醉一场,不醉不归,如何?”段倾波似乎喝上了饮,对皇上举杯示意。
段云楼一听,立刻豪爽的叫了声好,两人一杯接着一杯,后来便直接用了酒壶对饮。段倾波时而看向千凝,那目光似哀似怨,又似万千后悔,不甘,种种情绪交织,吞咬着视线。
千凝却丝毫未闻,只是慵懒的喝酒,看不出任何表情。
那一次家宴,皇上和朝晖将军都醉了,烂醉如泥。而后,朝晖将军再也没有入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