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样的情形在最近一段时间里重复了一次又一次,跟之前送别之时如出一辙,不同的是这次的主角是自己,自己背对着高大的火车站,亲近地聆听身后的钟声,似催促,似挽留,似悲歌……
上了列车,传宇将自己的行礼收拾妥当,坐在靠窗的座位上,旁边没有人,只有他自己和自己的影子。这是一趟远行,而他心中的忐忑已是不言而喻,只是无从诉说,也无人倾听。
“你好!”
“哦,你好,我没有叫你啊。”
“哦不,先生,是我找你。”
“哦?有什么事吗?”
“我只是想确认下你的身份,可以看下你的身份证吗?”
“为什么?不是过安检了吗?”
“是,我只是想确认下。”
“哦,呵呵,是吗?我的长相很恐怖吗?”
“不是,您别误会。”
“我是很愿意配合。”传宇微笑道:“可是我需要一个让我满意的理由。”
“这……”那漂亮的空姐听了,站在那里思索片刻,眨眼道:“如果我说看后会给你一个礼物呢?”
“好啊,没问题,看吧。”传宇不假思索地笑道。
那空姐结果传宇递给他的证件,仔细查看一番,方才还给传宇。
“有什么问题吗?美女。”
“没有。”
“所以我的礼物呢?”
“我这就给你去拿。”说完,她快速地转身离去。
“我是在开玩笑。”传宇抬头向前喊道:不用当真的。
而前面的人影确实不理会他的言论,也不回头,径直向前走去。
传宇也不知道离去的人是何意味,更无心揣测,只兀自将自己的东西整理一番。
过一会,正自仰面闭眼躺在座位上的传宇耳边传来悦耳的声音:“你好,先生。”
“你好。”传宇睁开眼睛,笑道:“怎么又是你?还有检查什么?”
“不,这是给你的礼物。”说着,那空姐将一样东西递给传宇。
这理所当然地另传宇好奇起来,只见她手中是一个文件袋,却不知里面装的是什么东西。他将起接过来,又抬头望一眼那空姐,疑惑地问道:“这是什么?”
“不知道。”
“为什么给我。”
“有人托付要交给你的。”
“你确定是我?”
“是的,就在刚才。”
“这就是你给我的礼物。”
“是,哦不,算是借花献佛,尽管我也不知道里面是什么。”
“是谁?”
“不知道,是机长让我这么做的,我只知道这个东西在这里好久了,一直在等您的到来。”
“你是说你一直在等我?”
“是啊,我也很好奇究竟是什么重要东西,要交给什么重要的人。”
“现在呢?”
“我不知道,但你看起来……”
“不重要?”
“不,很年轻。”
“哦,谢谢,你也很漂亮。”传宇道:“不管怎么样,都要谢谢你,谢谢你的微笑。”
“没什么,这是我的工作。”空姐依旧微笑道:“我还以为你认识机长呢。”
“不。”
“那或许是这东西的主人和机长相识吧。”
“或许吧,谢谢你。”
“没什么,请问您还需要什么服务吗?”
“呵呵,本来就没有。”
空姐听了,亦是微笑一下,转身离去。
传宇将手中的纸袋子拿到眼前,左右查看一番,也无奇特之处,心中极为疑惑,思索片刻,便将那纸袋子撕开了。
待传宇将里面的东西拿出来时,脸上的惊奇稍减,因为这是一样熟悉的东西,是一封信。但心中的疑惑并未消退,反而愈加强烈,迫使他一下子拆开信封,取出里面的纸张。信是确信无疑了,白纸黑字,潇洒飘逸,只是那纸张十分褶皱,墨迹也已然干却,仿佛是经历了好几个世纪,才辗转流落到它该前往的地方。
剩下的只有一件事情了,而传宇已经着眼进行。
亲爱的外甥,宇(如果你不介意的话)。
我很高兴你能看到这封信,而当你看到这封信时,我已不在这片熟悉的土地之上。
一开始,我要向你道歉,让你这么多年一直以来的爱慕白白落空,这是我的过错,即便我到现在都没怎么觉得我是有错的,但毕竟让我亲爱的外甥感到沮丧,也是我的不对了。
或许我说的话不全是对的,但我也要在这里向你诉说,就当你和你真诚的探讨,探讨下漫漫人生长路上的体味与心得。
我想不管是谁,在属于自己的一段短暂时光里,这几个问题是每个人都要面对和思考的。
首先,青春里应当有很多尝试,这样才会知晓自己的定位。所以不要怕失败,不要怕嘲笑,不要怕跌倒。永远不要在别人还未对你做出任何评论的时候,你自己率先放弃了,这是最大的愚蠢,也是最大的失败。
有些事情,既然想做,也下了极大的决心,就坚持去做,即便是不堪的结局,最起码你尝试了,这远比不做要强上百倍千倍,也不至于以后追悔莫及,死不瞑目了。
然后,这是一个人类永恒探讨的问题,关于渴望,关于理想,两者的区别可能就在于前者是有限度的,而后者可以是永无止境的。
青春需要热情,需要疯狂,这也是他们所唯一拥有的。若是将这些激进的荷尔蒙置于为梦想和美的奋斗上,那将尤为可贵,令人赞赏。
再次,性与爱是完全不同的两个概念。性是先天的,自然的,是双方的,相互地一种基本需求,可以说互惠互利,各取所需。而爱则是后天的,人为的,到最后是单方面的、无私的一种奉献,与其他任何无关,只是对你这个生命个体的依恋,愿意为了感激这个生命给予自己活下去的勇气而不顾一切,无所畏惧。
我知道我做错了额很多事情,但这些事情在你做之前是错误的吗?不,在此之前,那是最正确的选择和考虑,更何况是为了荣耀而战,
生命原本的唯一意义就是向上,而我好像走错了方向,但我的心是热的,我的心是充满热情和情怀的,这是我要向你诉说的。而现在,我似乎明白了很多,而那明白的已无关荣耀,无关喜好,无关利益,只是对于时间逝去的一种祭奠和怀念,毕竟不管对谁而言,时间和青春都是生命里最珍贵的财富和瑰宝,只得珍藏,只得回味。
关于徽章的事情我不想说,因为那是过去,如同青春,已不再,不属于,只留给后来的孩子们。
好了,就写到这里,前路保重。或许有一天我们还会见面,那时候请你不要憎恨,也不要惊讶,或许你会看见一个新的不一样的我。
最后,我想说一句,燕妒真是个好女孩,你要珍惜,而你已经快要做到了,这正是我所高兴的。好了,就这样吧,我可以笑着做一些别的事情了。
读罢此信,传宇的心中已是翻滚不停,久久不能平静。
他忽然站起来,离开座位,穿过过道,一直往前快速走去。至最前面机舱的尽头,他又往一段窄窄的通道里走去,却早已有人拦住了他,道:“先生,你做什么?请你回到座位上!”
“机长,我要找你们机长。”
“不,先生请你回到你座位上,马上!”
“你们没听见吗?”传宇激动道:“我要找机长!”
说完,传宇便欲往里走,又被前面的人拦下来,道:“先生,请您配合,不然我们将采取措施。”
传宇并不理会,依然迈步往里走,只听有人喊道:“来几个人,将他控制起来。”
话音刚落,已从前面过来几个年轻男子,将传宇围起来,纷纷上手,欲要将其控制。
传宇自然不甘如此就范,极力挡开伸过来的一只只手,道:“放开我,我要见你们机长!”
正在此时僵持喧哗争执之时,传来一个声音:“机长来了。”
众人听了,循声望去,却是那个微笑甜美的空姐,身后跟着一位中年男子,神色凛然,开口道:“什么事?”
“就是他!”甜美空姐指着穿宇向机长道。
“没什么事情了,你们都去做你们的事情吧。”
“机长……”
“没事情,我知道了,去吧。”
众人散去,中年男子走到传宇面前,转而笑道:“东西收到了?”
“是。”传宇淡淡道。
“那就好。”
“是你给我的吗?你是谁?”
“是我给你的,至于我是谁,你还不知道吗?”
“不知道。”
“这信的主人是你舅舅吗?”
“是。”
“哦,我是他的朋友,是他让我给你的。”机长笑道:“没想到是你这个年轻人。”
“谢谢。”传宇道:“我问的是,你知道我舅舅在哪儿吗?”
“这我还真不知道,他只是让我给你东西,别的一概没讲。”
“你知道最近发生的一些关于他的事情吗?”
“有所听闻,但是这东西是他在此之前托付的,所以我并没有知道很多。”
“哦,是这样。”
“唉!”机长忽然叹道:“想当年他是我们的骄傲,是我们中间最优秀的,没想到会发生这样的变故。”
“我也没有想到。”
“年轻人,你这是要去做什么?找人吗?”
“是。”
“你舅舅?”
“不,不是。”
“哦。”机长见传宇情绪低落,不愿过多言语,便接茬道:“好吧,年轻人,祝你好运。”
“谢谢。”
“有什么需要跟我们说,会帮助你的。”
“不需要。”
“呵呵。”机长微微笑一下,意味深长道:“我知道年轻人是不太爱听别人言语的,哪怕是对的,也要自己体验了才会相信。不管怎么样,你已经在你的旅途上了,旅途上是不该以这种表情应对的,要去微笑面对。”
“可我笑不起来。”
“不,如果你要感谢我,就给一个微笑吧,不光是给我,也给自己。”
传宇听了,惆怅的脸上微微挤出一丝笑容。机长见状,道:“不错,年轻人,上路吧,尽情享受自己的旅途吧。”
说完,机长转身走了,传宇也一步步缓缓地回到自己的座位上。
他闭上了眼睛,仰头躺在座位上,兀自思冥。
列车在无知无觉中到了该到的地方,卸下车里的乘客。传宇已然来到了一个陌生的城市,站在另一个站点的前面,面对着同样的车水马龙,茫然若思。而这种种的情绪汇聚在一起,或许是仅此而已。
在他心里,尽管种种事情已然发生,但那向往的愿望还没有实现,最为关键和美妙的几个字却是还未曾向她提及,这或许是他此行的最大目的了。
你好,麻烦问一下这个学校怎么走?
传宇转过身去,只见身后人拿着一张纸片,上写着‘入学报到须知’。再看那注目疑问的面孔时,却是看见一张极为惊悚的脸庞注视着自己,说是惊悚,并不是说对面人的长相是多么不堪入目,或者发生了什么意想不到的事情,而是对面是一张极其熟悉的面孔,这种熟悉不是通常的那种熟悉,而是一种发自内里而又无法言语的熟悉。
就在传宇诧异愣神之时,又听对面传来惨叫之声:“你是谁?怎么长得和我一模一样?”
“是啊!”传宇方才惊醒过来,原来自己刚才的惊异正是来源于此,亦是疑惑道:“是啊,我也正在纳闷呢!”
“这是真的吗?怎么连穿着都是相同的?”对面人继续着他的诧异:“你是在模仿我吗?为什么?”
“弟弟你别自恋了,我没这种必要的。”
“好吧,就当今天是愚人节或者万圣节吧!”
“是,我倒希望是万圣节,那样就可以看到你表演飞翔了。”
“不,我想我不会,也不是。”
“你叫什么名字?”
“你呢?”对面人反而问道。
“传宇。”
“传宇?这名字听起来不错!那我也叫传宇,反正谁让你跟我这么相像。”
“好吧,随你便。”
“你不介意就好。”对面人转而道:“好吧,你能回答我之前的问题吗?能告诉我这学校怎么走吗?”
“既然你说跟我相像,你不知道的事情,我会知道吗?”
“这……”
“老实跟你说,我也是刚到这个城市,一无所知。”
话音刚落,传宇的手机铃声响起,他只向旁边人道一声:“不好意思”,便兀自急忙接了电话,踱步到一边道:“喂,是你吗?夫人!”
“是我!”
“那我先走了。”稚嫩的面孔笑道:“不管怎样,还是要谢谢你,我也很高兴认识你。”
“好吧。”传宇自是急于接听电话,任由它独自离去,但又转念喊住他,语重心长道:“年轻人,我愿意告诉你一些关于你这个年纪应该做的事情,你愿意听吗?”
“说说看!”
“我心里很明白你听的可能性几乎为零,但我还是要说,就算是我给你的一个礼物,至于你将它怎么处置是你自己的事情了。”
“你应该快点告诉我的!”
“我想告诉你的是,你现在的年纪是一生种最好的时候,最好的年纪只能去挑战最艰难的事情,不然就是枉然虚度了。”
“是吗?可是我之前已经做过了最艰难的事情,到这里来就是为了享受,不是吗?”
“不,那是错误的,至少在我看来,正好是相反的,现在才是最关键的时候。”
“如你所说吗?对面人疑惑道。”
“自己去感受吧,时间永远是掌握在自己手里的,由自己支配,自己思考。”
“好吧,我走了,拜拜!”
传宇不再理会,放任他离去,急忙将而过凑近手机,急切道:“终于能够联系到你们了!”
“是,是我的不对,可这也是迫不得已,发生了一些事情需要去处理。”
“我都知道了。”传宇关切道:“燕妒还好吗?”
“还好,马上要做手术了。”
“你们在哪里?我马上赶过去。”
“不用了。”
“你还在排斥我吗?为什么?”
“不,那是之前。”
“为什么?”
“首先,从一开始我是很喜欢你这个孩子,愿意将燕妒托付与你,但后来,我不得不承认是我的自私,当我听说你舅舅是谁的时候,我便联想到我的遭遇,不禁让我犹豫起来,再加上燕妒的不幸遭遇,不想让她成为你的累赘。年轻人需要轻装上阵,我不想让你为其他的事情所牵绊,就是这样。”
“好,既然这样,我明确地告诉你我愿意承受所谓的‘累赘’。传宇激动道:“你快告诉我,你们在哪儿?”
“真的不用了。我们现在很好,真的很庆幸终于找到了合适的捐献器官,可以手术了,这已经是上天对我最大的恩赐了,我不在奢求任何东西了。”
“我不想听这些,告诉我你们的所在吧。”
“还有一件事情是我必须要告诉你的,那就是关于你舅舅。或许你可以原谅他了,最起码我开始这样做了,因为……对面人停顿片刻后又道:“燕妒手术的器官正是你舅舅捐出的。”
这下轮到传宇停顿骇然了,因为这是他不曾想到的,又回想起列车上的书信,在惊骇之余慢慢地释然明了起来。又听到:“所以,什么事情都过去了,都好起来了,而你也不用浪费神思在这上面,迈开脚步往前走吧,已然到来的明天正等着你呢!我希望你一路顺风,快乐幸福,你永远是我们心中的骄傲,是我爱着的孩子。”
“别说了,等着我!”
传宇瞬即挂断了电话,拎了行李,迈步往前走,四处探寻出租车的踪影,想要如此找到心中的目的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