鲜于峰懒得和他解释,懒懒地道:“反正你手机号码都留给他了,下午自然会见分晓。”
这话提醒了赵百万,他一拍脑袋:“哎呀!郝姐交代要我给你买手机,我差点搞忘了。走走,咱们这就买去。反正今天赚了钱,不花白不花。”
中午一点过,大屋基村那栋新楼前,吃过午饭的人们在主人的热情招呼下,又开始新一轮的打牌喝茶嗑瓜子。
老头子紧张而又不动声色地在不停在三层楼之间来回巡视,生怕鲜于峰一语成谶。
刚才那几个捡鞭炮的小孩子,嬉笑着在大人中间穿梭打闹。小猫小狗乖乖地躺在地坝边上晒太阳。
老头子生性谨慎,又进屋挨个把每个房间的插座电器都检查了一遍,一切都再正常不过,他轻轻松了口气,看看手表,还有半个小时就到两点了。
他在客厅找到正在陪客人打牌的主人家,也是他的侄子,问道:“等下两点我要去城里一趟,你有什么要带的东西没?”
他侄子和人斗地主正玩得高兴,头也不抬地道:“那好,你要我开车送你不。”
他摆摆手:“不用,我随便找个车都去了,又不是多远。”
侄子刚才输了不少钱,这把好不容易拿到一手好牌,哪里舍得放手,一听他说不用送,立刻顺水推舟地道:“好,晚上等你回来吃饭。有事给我电话。”
他又一一给熟识的客人打过招呼,正准备出去坐车赴约,哪知空气中竟然传来了一丝丝焦糊味。
他下意识地一看手表,一点二十八,还不到两点!
客人们也反映过来,立刻有人大叫:
“啊呀!谁把东西烧糊了!”
“二楼怎么在冒烟?”
老头子心里咯噔一下,转身朝二楼跑去。
而此时,鲜于峰和赵百万正喝着小酒,缩在纯情洗脚城里和张纯洁聊天。
提起大屋基村的事情,张赵二人均是不解,问他何以确定两点之前那家一定会有火灾。
鲜于峰慢条斯理地道:“这还不简单。他们家图交通方便,将房子建在两条相交成丫字的路口交汇处。这种地形最易招来火灾,引起纠纷,使得宅运衰退。而我之所以能断定要在两点之前出事,是看到有好几个小孩耍鞭炮,耍鞭炮必须玩火。小小的推理一下罢了。”
张纯洁到底是女人,听罢满脸钦佩,但居然跟着没头没脑的来了一句:“我听老赵说你一直在山上住,没想到你还会说‘推理’这么时髦的词。”
鲜于峰颇为诧异,反问道:“谁跟你说的我一直在山上?我七岁以前都在龙湾市,只不过……”
说到这里,他神色黯淡了下来,“只不过因为家里出了一些变故,师傅才将我接到山上去的。”
赵百万一愣:“那怎么郝姐跟我说你在龙湾市无亲无故?”
张纯洁心细,看他神色不对,估计是有难言之隐,暗地里踢了赵百万两脚,连忙将话题拉回来:“要真是那家起火了可咋办,才修的新房子呢。”
“不咋办,他们家那么多客人,肯定不会让火势凶猛起来的。”
三人聊了几句,眼看着两点已过,那老头子还没来赴会,便没再把这事放心上,又讨论了一会儿昨天小杂皮踩摊子的事情。
思来想去,谁也拿不出个定论,一天的光阴便就这么过去了。
晚上,赵百万买了部手机送鲜于峰,郝白跟着便打电话过来问他吃得习惯不,认不认床,晚上能睡好不,关怀之情溢于言表。
他第一次感受到被人牵挂的温暖,以前师傅虽然对他好,但男子汉终归粗枝大叶一些,然为只要不缺个少腿就成了,其他都无甚要紧。
郝白就像大姐姐一样,处处为他着想,无微不至的关心他,体贴他。即便不能在身边跟着照顾,也托了赵百万这样可靠的朋友关照他。
想到这里,大冬天的空气似乎一下子都变暖了,他第一次会在睡不着觉时,想起一个人,想她吃饭没,睡觉没,想她能不能照顾得过来她爸爸,会不会累坏了。
甚至半夜在睡梦中,他都笑出了声。
此后一连两天,二人都按惯例出摊,赵百万卖他的手撕鸡,鲜于峰则搭个凳子给人看相算命。那个立志要当老大女人的小姑娘方芳,也坚持不懈地在街对面守着浩哥的到来。
那边装修得已经差不多了,一人高的武财神关老爷也请回来供上了。
这天,两人刚摆好摊子,还没来得及撑广告伞,忽听得一阵熟悉的引擎声,一辆红色保时捷“倏地”飙过来停在对面饭馆门前。
吴小清穿着一袭油光水滑地黑色皮草,踩着十公分高的高跟靴款款的从车上上来,紫陌默默地在她身后跟着,她没有扎马尾,浓密的长发披散到腰上,每走一步,腰肢扭一下,头发便轻轻摆动,如风拂弱柳,极有看头。
正在做善后的工人们看见来了两个大美女,立刻停下手中的活儿,纷纷跑到门前围观。
铿,铿,铿!高跟靴踩在地板砖上发出极有节奏的声音。
铿!声音顿住,吴小清面罩寒霜,眼皮子都没抬一下,对着空气问:“这神像谁安的?”
气场之强,工人们面面相觑,没一人敢作声。
紫陌对此司空见惯,轻言细语地道:“肯定是工人吧。”
这话不知怎地就惹到她了,她眉毛一挑,怒道:“要你废话,不是工人难道是它自己长脚爬上去的?”
紫陌低下头,紧咬着嘴唇,不再言语。
吴小清对着空气扔下一句“砸了重换”,转身便走。刚要上车,她眼睛无意中往对面一扫,脸上先是露出一副诧异的神色,随即又闪过一丝狠毒。
紫陌连忙过来问她:“师姐,怎么了?”看样子她像是得罪了吴小清,所以在极力讨好她。
吴小清理都不理她,弯腰上车,砰地关上车门,板着脸道:“走吧!”
紫陌正要走,忽然衣服被人死死扯住了,一个美貌的小姑娘瞪着乌溜溜的眼睛,朝她吼道:“别走!你说要砸就砸啊,浩哥同意了吗!”
紫陌一愣,心道:“这小女孩好眼熟。”
她不说话,方芳只道她是怕了,双手叉腰,盛气凌人地道:“浩哥没开口,谁都不许砸!”
紫陌忽然对她生出一股没来由的好感,柔声道:“小妹妹,这神像太大,大厅太小,庙小神大会吓住客人,不利于招揽生意,所以必须要换一个才行,知道吗?”
方芳才不领她的情,朝她一番白眼,蛮横地道:“谁是你小妹妹,我跟你很熟吗?告诉你,浩哥……”
她言必称浩哥,搞得好像和他关系多熟一样。
紫陌在师姐那里受了委屈,又见她油盐不进,没心情多说,回头规规矩矩地开车载吴小清走了。
方芳嗓子大,吵吵得整条街都知道那神像要被砸了,鲜于峰也不例外。他对赵百万道:
“有意思,要安大神像的是她,如今要砸的也是她。不知道你们浩哥会怎么处理。”
赵百万眉头皱成了个“川”字,道:“这么多年就没见浩哥对谁这么言听计从过。估计她说要砸,可能就真的要砸了吧。”
“这女人,还真有一手,是黑是白全凭她一张嘴。”
果不其然,第二天那尊官老爷真被请走了,取而代之的是一尊较小的。
这事本来和赵百万没有关系的,他当时不过是去劝了一句拆神像的工人,叫他们小心一点,不要触怒了关老爷。哪知这话不知怎么被人添油加醋地传到浩哥耳朵里。
浩哥立马派小弟来传话给他,叫他从此晚上不用再去跟浩哥了。
赵百万大惊失色,这不是等于将他逐出门墙吗?
“怎么回事?啊?我哪里得罪浩哥了?”赵百万从来没有这么低声下气过,他比任何人都清楚此事的后果:浩哥猜疑心最重,这不仅意味着他从此无法再取得浩哥信任,更重要的是,只怕与他相好的张纯洁也难免不受牵连。
来人毫不掩饰自己的幸灾乐祸,道:“你可是浩哥的左膀右臂,哪晚上浩哥巡场不带着你,没了你,他砍人干架都要无趣得多。这话你要问,就问浩哥去吧。”
事到如今,越问越出错。赵百万决定等过几天浩哥气消了,再去问问他到底为啥生气。
鲜于峰见他愁眉不展,便安慰他:“你好生摆个小摊卖手撕鸡也不错,何必放不下一份刀口上舔血的事情。”
赵百万摇头长叹:“老弟,你不懂。大城市生存艰难,光靠一个小摊子哪能立足。何况纯洁还仰仗我的名号才能开起洗脚城。我若失势,她只怕也没法再开下去。”
语毕,他顿了顿,又反过来安慰鲜于峰道:“幸好你来没多久,别人不知道你是我兄弟。你要谋生便要简单得多。”
一席话说得鲜于峰骇然:“不就是得罪了一个浩哥么?怎么到了混不下的地步了。他不过是在城东区有点势力,你换个区一样活得风生水起。”
“哎……”赵百万不住叹气,“我树敌太多,龙湾市虽大,却只怕再无我的容身之地。”
“哪有这么严重?”
“我也希望不严重。哎,只希望这事不要连累纯洁。”
他心心念念的张纯洁还没出事,麻烦却先找上“幸免于难”的鲜于峰了。
这天下午鲜于峰不过是在街边走路而已,他连路边的花花草草都没碰一下,忽然一辆大奔直冲他而来。
他大吃一惊,忙不迭闪身躲避。饶是如此,那大奔还是擦着他的身子停了下来,惊得他一身冷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