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明白,傅姑娘尚未出阁,应当避忌些闲言,我去厨房,同冰姨交待一声。”
一时舱内只余吕一笑与芸芸两人,看着他纠结的神色,芸芸忍不住出声道,“你那是什么表情,想问什么就问吧!”
“芸芸,你是为了我们被囚总督府,要是那个禽兽对你做了什么,你不用担心……你要是不介意,我会娶你,做孩子的父亲!”
他一番正义的大丈夫言辞说完,芸芸抄起身边的枕头便向他扔去,“你胡说什么,我清清白白,这孩子自然是陆……他的!”
“可那天在阁楼上?”
“我那是想让你们快点走,骗你们的,真笨!”
吕一笑霎时松了口气,“那就好……那就好……”那神情就似芸芸腹中的孩子是他的一般甜蜜。
“你高兴个什么劲,又不是你的……”
话一出口,方意识到十分伤人,就算是孩子的生身父亲知道他的存在,也未必会这般高兴吧。
吕一笑正经道,“芸芸,我是说真的。等将来孩子出生了,亲爹做不成,做个干爹总成吧!”
她坐起身,“一笑,我知道你对我好,将来不论是男是女,你都是他们最当尊敬的人。”
他勉强一笑,“这么大的事,你真的不打算告诉他吗?”
“我不想告诉他,也不能让他知道,此去嘉兴是背水一战,我不想他因为我和腹中骨肉而分心,有所负担。他应该放开手去做他认为对的事,若是这次我们都有幸逃过一劫,我再亲口告诉他。”
船行至夜半,萧针娘白日里胃口不佳,是以此时摸至厨房找些点心。方到门口,就闻到了极香浓的鸡汤香味,“奇怪,大半夜的,是谁在熬汤?”
进到屋内时,却一个人影也不见。肚子咕咕作响下,针娘忍不住上前揭开了砂锅,舀起一勺闻了闻,觉察出不对,“阿胶,党参,桑寄生,熟地,白芍,这都是孕妇进补的药材,难道船上有女子怀孕了?”
“住手,你在干什么!”骆冰心进来看见这一幕,只疑心她想在汤里做手脚,苗家出身的姑娘精通蛊术,想到此骆冰心便心底发寒。
“哦,陈……陈夫人,我只是想来厨房找点吃的,夫人炖的鸡汤很香呢!”
“这汤是我熬给我干女儿喝的,笼屉里还有馒头,你要饿了就拿去吃吧。”言罢连着汤罐子一道,慌慌忙忙地端走了。
“干女儿?”萧针娘陡然反应过来,傅芸芸!她怀有身孕了!若是师父知道……不行,断然不能让师父知道,她私生活混乱,谁知道腹中是谁的孩子,若因此而赖上师父,可就甩都甩不掉了。
骆冰心将汤锅端离后,左右不放心,犹豫着要不要盛与芸芸喝。陈邦直进得舱房,迫不及待就要尝尝夫人手艺,“好香,夫人今日怎的有闲情煲汤?”
“快放下,这是女子安胎补身之物。”
陈邦直喜上眉梢,抱起她道,“夫人这么快就有了,真是太好了!”
“说什么呢,是咱们的干女儿,不过这事可不许外传,一个未出阁的姑娘,传出去总归是不好听。特别是不能与陆茗说,知道么!”
“是是,夫人,时候不早了,咱们也就寝吧,干女儿都赶到咱们前面来了……”
漕帮已先一步开拔,而总督府却仍在为次日起行筹措中,府中忙的不可开交。小悦趁此机会悄悄来到后厢,启开拘着那名老监的院门唤道,“老先生……老先生……”
被赌瘾折磨的老太监闻声,即刻自房中窜了出来,“姑娘可是李大人派来给我送赏钱的?”
小悦卖着关子道,“李大人是否有赏钱给你我是不知,不过我是这府上的二夫人,你若是乖乖回答我的问题,我即刻就可以打赏于你。”言罢取出袖中的钱袋,在他面前左右晃了晃。
那老太监眼馋极了,“夫人您说,奴才必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小悦一双丹凤眼轻睨,“李大人打京城将你带回来,你们之间到底有何秘密?”
“二夫人说笑了,李大人能同奴才能有什么秘密,只是让奴才回来做个证人,查清昔年宫中的一桩冤案罢了。”
白花花的银子在小悦手中来回滚动,“老人家,我可不是三岁小孩,这般好哄骗的,李大人一行明日便要启行离开苏州了,届时府中便是由我当家,你可别敬酒不吃吃罚酒!”
老太监被唬的一愣一愣,只怕鸡飞蛋打。
“好,好!奴才说实话!前些日子李大人在赌场找到奴才,知道奴才昔日在敬事房当差,便问起了侯爷的身世。奴才将当年馨贵妃私通外臣,在冷宫产下侯爷之事说出,李大人当时并未说什么,只是让奴才随他一同南下,可到了半路……
却拿出一篇故事来让奴才背熟,说若是办好了,上头主子有重赏。”
“上头主子?那那篇故事你可还留着?”
“那是奴才领赏银的凭证,奴才自然留着!”
小悦受用一笑,将银子扔在他面前,“这只是蝇头小利,只要你把它交给我,我今晚就能救你出去,届时你便可以想赌就赌,我这个侯爷二夫人将源源不断为你提供赌资,你看这笔买卖可划算?”
那老太监连连点头,自腰间将稿纸递与她,小悦看了眼书信字迹,笑的甚是得意。
呵,想做皇后,下辈子吧!
八月,久未驾幸江南的乾隆帝与多年老友傅恒一道甩开了南巡仪仗,只带了二十名暗卫微服南下。
马车上,两人赏景闲聊,仿若又回到了昔日一同数度下江南寻找雨棠的时候。
“这时间真是不等人,想当年,你我还是二十来岁的风华正茂,为了雨棠四处奔走,看如今,皆已是儿女绕膝的中年之人了。”
虽是微服,傅恒多年朝野沉浮的经验也令他谨守分寸,面前的人是兄弟,也是天子。
“好汉不提当年勇,说到这儿女,我这个做臣子的恐怕要赶在你前面做爷爷了,日前芸儿来书,康儿夫妇已在江南团圆,美人美景,我与雨棠皆是乐在心头啊!”
弘历闻之,颇有些不是滋味,“这个爷爷,朕……我也是有份的,说起来,这个儿子,是最得我心的,若是没有那场变故,他必是个极好的储君人选。近日伊犁王来书与朕商议,似有意和亲,据说那伊犁公主通体异香,乃厚褔之人,颇受伊犁子民敬重,朕膝下的几名阿哥,倒真无一个可托付的。”
“阿哥们都还年轻,哪里看得出端倪,等过上几年都懂事了,争相孝敬你这个皇阿玛,才是福气。”
傅恒言及此,不由想起了家中夫人的交待,此次南下,不论如何,都必须找漕帮问出长子嫡媳的下落,看看那孩子的近况。
总督府前,福康安携晴如,李庸等陆路起行,小悦躲在门后抹了滴辣油,作出极伤心的模样冲上前,“侯爷……您就这样丢下妾身一个人,若是腹中孩儿想见阿玛了要如何是好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