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会心一笑,“其实我早便猜到了答案,这些年始终一直在逃避,现在,听你亲口说出来,反倒觉得释然了。”
“哥哥,这些年你一直还是一个人么?就没有遇到,心仪的女子?”
心仪的女子?陆茗不禁自嘲。
天下如此之大,兜兜转转数十年,他却还是逃不出一个“芸”字禁锢。
原以为这回能够开花结果,就此安定,不曾想,又是上天同他的玩笑一场,傅芸芸?他怎么就没有想到,这个名字里所包含的羁绊。
“走过很多路,也见了很多人,入眼的桃花只有寥寥几朵。剥去那些看走了眼的,想要的,还只是个花骨朵。注定要被傅老弟说成是老光棍了。”
雨棠脑中长弦一绷,略有些尴尬,“你……是怎么知道的?”
“嗯,怪只怪妹夫教女有方,养成了姑娘实诚的性格。”
“芸儿这孩子,说话总不带转弯的。哥哥千万别同傅恒一般见识,他就是那样一个人,这些年,他也是很关心哥哥的。”
语中不乏小甜蜜,陆茗负手笑言,“我这把年纪了,哪里还会计较这些,时候不早了,你也回去休息吧,这里有我。”
雨棠对着他的目光一如从前般信任,“嗯,有哥哥在,我总是很放心的。”
不知是否自己给她的打击太过沉重,还是她不愿面对这样的现实,更深露重,夜幕笼雾时,芸芸还未醒来。
侍女阿衡年纪小,熬过了上半夜鼻子便开始囊囊,是以陆茗支使了她回房歇息,独自留守。
他小小的私心终争取到了同小徒独处的时间,探出手轻抚她的额头,这短短的几分时刻他倍加珍惜,也许过了今夜,这样静静相处的日子便不会再有了。
造化弄人,既然无法拥有,却又为什么让他遇见,沉迷。
芸芸似被额间的触感惊醒,眯着眼慢慢睁开,目光所及之处,陆茗垂首,握着她的手贴在颊边,深情无限。
“师父……”
陆茗手边一紧,双瞳泛红,关切道,“芸芸,你总算醒了。”
她回握住他的手,“我会有什么事啊,师父,你知道吗,我刚做了一个好奇怪的梦,梦里的你冷冰冰地不理人,还骗我说,你是额娘的哥哥,我的舅舅。你说可笑不可笑?”
陆茗蓦地松开手,凝眸镇重道,“芸芸,你要冷静,好好听为师说话。这不是梦,你我,确是甥舅关系,你放心,我还会同以前一样关心你,照顾你,若你不想待在府中,舅舅也可以说服你额娘,让你跟着我游历江湖,一切都不会有太大改变。”
芸芸捂着耳朵,不住摇头,“别说了!我不想听!”
陆茗用力搂住她的双肩,“芸芸,你长大了,要学会接受现实!为师成了你的亲人,日后会对你更好的!”
“不一样!我不要你像大人对小孩子一样对我,我要你把我当成一个大姑娘,我喜欢你的,师父……”声嘶力竭地发泄出心中的压抑情感,芸芸抱住他,双臂紧紧环住他的脖颈不肯松开,好似稍有不慎,身边的人就会跑掉。
梨花带雨的表白,令陆茗按捺在心底的情感几欲迸发,双手不受控制地回抱住怀中人儿,感受这片刻的温存。
而此刻临窗而望的雨棠却被眼前的情形所惊,扶着栏柱,呼吸急促……
棠福晋捂着心口,微阖双眼,极力使自己平静下来。
她怎么会犯下这么严重的错误,自己不是个称职的母亲,竟连女儿这样荒谬的心思也未察觉。
夜尽天明,陆茗走出后堂的时候,雨棠正背身倚坐在栏边,静默无语。
“芸儿,你怎么没回去?”
她悠悠转身,模样无奈消沉,“哥哥,我们可否借一步说话?”
行至晨光微亮的中庭花园,雨棠停住了步子,假山的屏障令此处形成了一处极适宜说话的幽径。
面对她这般态度,陆茗也觉察出了个中的缘由,“你……都看到了?芸儿,我对芸芸……”这样的情分注定难以启齿。
雨棠好不容易平复的心情,霎时濒临崩溃,“是,我都知道了。哥哥,我真的没想到,你会做出这样的事!当年你对我有救命之恩,因缘际会,你我结拜为兄妹,让我有了一段作为陆芸,远离尘嚣,无忧无虑的日子。虽然后来我成为了傅恒的妻子,但与你的兄妹之义,一直记在心里。
还为我最疼爱的小女儿取名芸字,来感念你对我们一家人的恩德。可是,我怎么都没想到,你还是执迷于当年对陆芸的情感,甚至将我最宝贝的女儿当成了我的影子,生出了这样背离世俗的感情!”
陆茗对这样的质问,百口莫辩,“芸儿,芸芸在我心里不是……”
“你不要再说了!以后也请你不要再叫我芸儿,就当那个陆芸已经死了!也请你放过我的女儿,让她过回一个正常女孩,应该有的生活,就当是我求你,哥哥……”
陆茗苦笑,“雨棠,你不必这样,只要是你提出的事,我什么时候说过一个不字。你放心,我会同芸芸说清楚,还她一个清白人生。此事过后,我会从此消失,不会再出现在你和她的生活里。”
言罢失望落寞而去,空留下雨棠静立庭中。他没有想到从前惺惺相惜的知己,作为一个母亲时也会这般咄咄逼人,不容他半分解释的机会。
针娘坐在假山间默默窃喜,原来师父真正喜欢的人并不是傅芸芸,而是她的娘亲。若是傅芸芸知道,她的情敌不是我,而是对她有生养之恩的母亲,她的样子一定很可笑。
因得意忘形,针娘不觉挪动步子,踢落了假山上的石子。
“谁?”雨棠警惕低呼。
萧针娘敛住笑意,面色沉静地走出,“福晋,是我。”
“方才的事,你都听到了?”
“是的福晋,不过福晋你可以放心,这种荒谬之事,我是不会说出去的,毕竟昨日福晋才为我解围。再者,不瞒福晋,针娘对师父也甚是仰慕,福晋今日此举,正成全了针娘,感激不尽。”
凭她一番对话下来,雨棠已知道,她并不是个简单的女人,可这对自己女儿与陆茗的畸恋来说,也未尝不是件好事,“萧姑娘真是个明白人,日后兄长还要劳烦姑娘多多照顾了。”
而此刻后堂休养的芸芸却对潜移默化中发生的这一切浑然不知,一场风雨也将就此拉开帷幕……
傅恒为在妻子面前图表现,将陆茗的接风宴办地异常盛大,就连驻直隶练兵的长子褔容安也在正午被召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