牧休看着照片好半天,忽然才想起,与小疮见面的第二天正是自己前世的忌日。
而他敢肯定的是,前世的他绝对不是小疮的男朋友,于是他看着小疮,满脑尽是疑问。
第二天一早,小疮收拾简单的行李,便与牧休一起坐上了去江广市的直通车。
小疮对于牧休忽然说要同行,觉得甚是奇怪,但经历了那天晚上的事情,她心有余悸,而且牧休明显由对自己没有企图,所以,虽然奇怪,但她也没有拒绝牧休的好意。
前世的墓地在家乡,所以下了长途车,他们还转了近三四个小时的车,才终于到达目的地。
墓地面前放着变黄变灰的花,四周的野草也已经割得干净,想是忌日之时,母亲和弟弟已经来过。
牧休看着墓碑上面自己微笑的黑白照片,当真仿如隔世。
而跪在墓碑面前抽泣的小疮,却又使他的悲凉蒙上一层异色。
终于,他忍不住问道:“小疮……他真的是你的男朋友吗?”
小疮泪眼下面泛起笑意,她说道:“是啊……其实……也不算是吧……只是……我真的忘不了。”
然后看着牧休一脸懵然,她又道:“对啊,你说你是游戏选手,所以,你也认识他?”
牧休呆呆的“嗯”了一声。
小疮没有再理会牧休,而是珍而重之的从随身小包中拿出一张纸条,这纸条经过揉捏,上面的折痕清晰可见,而且时日已久,微微发黄。
但小疮却明显十分珍惜这一张废纸,为了保存它,还特意过了一层塑。
牧休偷偷的探头去看,当他看见纸条上的字迹,张开的嘴巴再也无法合上。
……
时间回到牧休高中的时候。
那时候的他还不知道,距离他生命的结束,只剩下四五年的时间。
而当时的他想法便与人不同,他觉得,与其考上一所大学,然后像货物一样被人选择。不如反过来让自己成为专业,让无数公司想货物一样被你选择。
所以当人人都看重高考的时候,牧休却嗤之以鼻。
但妈妈是个传统的人,在她的认知当中,孩子必须要考取大学才有前途。
而牧休的爸爸早就去了,是妈妈辛辛苦苦将他养大,所以即使嗤之以鼻,牧休还是愿意为母亲而选择屈服。
考一所大学,拿一个学位,让妈妈高兴以后,再去闯不迟,所以牧休做了一番研究,了解到某个普通大学的普通专业,知道大概录取的分数线,只要将成绩保持在分数线上下,他就再不花时间学习,而是沉沦游戏,选择自己喜欢的道路。
人就是这样的,你越不在乎就显得越是坦然,而你越是坦然,在别人眼中就越是潇洒。
而更可恨的是,这个坦然而又潇洒的人,天天滚去玩游戏,成绩却一点不差。
无心插柳柳成荫,牧休竟然因此而在女生之中拥有了极高的人气。
而牧休自己嘛,每天只想游戏,他觉得女孩子十分麻烦。
被缠得多了,竟孩子气的放话出去,说他什么都不喜欢,只喜欢暗疮,而且暗疮越多越好,最好多得连五官都看不到,如果没有到达这个水平,不可能成为他的女朋友。
是个人都知道这是戏言,不过牧休这句话一放出去,他的桃花真的灭了不少。
原因无他,拽呗。
是个人都有自尊,当你高高挂起的时候,别人就懒得再难用热脸去贴你的冷PI股。
然而牧休暗自高兴的时候,却真的有个长了满脸暗疮的女孩向他表白。
牧休看着她满脸流脓,不由得一阵恶心。
而当女孩说,她是为了长暗疮而疯狂去吃油炸食物的时候,牧休就觉得无比恐怖。
他连解释都没有,直接就吓得远远逃开。
事后,那女孩可能也明白自己过火了,她不敢再露面,只是给牧休写了一封几十页纸的长信。
牧休又是恐惧又是厌烦,怎么会看信?
他写一张纸条:“除非我死了!不然没可能!”
然后将纸条揉成一团,闯到女孩的班级,直接扔到女孩脸上。
……
事情过去很久,现在想来,就如笑话一场。
然而那青葱的岁月,无顾忌的所为,也会成为记忆永远烙印在心坎深处。
牧休经过数日相处,自然知道小疮心智正常,而她会说自己前世是她的男朋友,也不过是未能忘情。
这个女孩当初固然荒唐,但说到底也是一片真心。
她会为了自己而吃得满脸暗疮,她会为自己写几十页的长信,她会记得自己的忌日,也会为了拜祭自己而存了半年的钱,甚至乎,当初自己用以侮辱她的一张纸条,她都珍而重之。
至少,她是真的爱过……这是一个女孩的初恋,一段铭记一生的记忆。
而身为当事人的牧休,甚至连她的一张脸都无法记起。
牧休对她有点愧疚,心道:“如果我前世没有死的话,或者……”
他想罢笑笑,世界哪里会有这么多如果?
小疮在墓前跪了很久,说了很多说话,她把当年的幻想,以及这些年来的念想都一次全部告诉牧休。
最后站起来的时候,小疮连脚都开始发麻,她站立不稳,差点摔倒牧休怀中,然后习惯性的红着脸,带着眼泪笑了起来。
牧休看着她的笑容,知道从今天开始,这个女孩获得了新生。
……
将小疮送到直达车站,牧休自己却没有上车,因为一阵灵气的悸动告诉他,是时候要回到那个世界。
他不知道这段回来的旅行到底会带给他什么样的殿试结果,不过这一切都不重要了,因为他感激这段经历。
“嘟嘟”
随着一股气动的声音,直达车从牧休身边缓缓地移开。
忽然的,牧休想到了一件重要的事,他快步感到小疮的车窗下面,拍了几下。
小疮拉开窗门,问道:“什么事啊?”
牧休则道:“到了现在,我还不知道你叫什么名字啊,怎么都是一场朋友,我不可能一直叫你小疮吧。”
小疮笑了笑,说出一个名字。
牧休原地怔住,直到直达车完全消失在视线之外,他都无法移动半分,因为小疮所说的是:“我叫……臧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