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于突然出现的郑文远,慕容蚀就像没有看见一样,而对于郑文远的说话,慕容蚀也像是没有听见,他上山的时候带了一桶清水,用碗口大的木勺装了点水,均匀的洒在石碑之上,清水缓缓流下,灰尘被洗去,露出的碑身颜色便成了很深的灰色,而水流在月色下白光闪动,仿佛让石碑活过来一样。
慕容蚀的表现没有出乎郑文远的意外,修为的差距使得他没有给予慕容蚀任何意外的可能,他有点自嘲的收起了长枪,反正武器对慕容蚀没有一点威胁力,然后又从身后取出几只藏起来的山鸡。
郑文远这时是在打猎,通幽殿的食物补给太过寡淡,他觉得打些野味卖给同门是条不错的财路,而拦惊赶走了几乎所有灵兽,又使打猎的危险性大减,所以没有考虑多久,郑文远便付诸行动,而事实又再一次证明,他是行商的好料子,小小的也算发了一笔灾难财。
慕容蚀在郑文远的注视下,用衣袖擦了一阵石碑,又亲手拔走几株新近长出来的杂草,然后才看向了郑文远,他终于开口说话:“你想要什么?”
郑文远的笑容人畜无害,将手上的山鸡扬了扬,说道:“慕容仙师要不要买野味?五只才三十两银子,也是就要收摊了才有这价,明天一只可要十两银子哦。”
慕容蚀在郑文远身上打量了好一阵,好不容易取出一锭金子,两人一手交钱一手交货,郑文远熟练的说着推销的客套话,慕容蚀则面无表情的接过山鸡,转身放到石碑之前,双手合十而拜。
交易,十分怪异。
慕容蚀下山,郑文远满脸笑意的将金子收起,这时候,郑文远的背上才赫然的张开了四条杀气腾腾的蜘蛛脚,而与所有其他被种植的生徒不同,郑文远的蜘蛛没有喧宾夺主,而是显示出几分服从性,仿佛是一个忠诚的护卫不让外敌靠近主人。
慕容蚀重伤未愈,此时战力大概相当于平时的三成,而郑文远的蜘蛛脚,因为他完全驾驭的原因,威力接近了吞星,所以就在刚才交易那一刻钟的时间,郑文远总共有八次机会将慕容蚀置诸死地,而就算慕容蚀反抗,正面战斗下,郑文远都有绝对把握。
但郑文远没有这么做,因为就在那八次机会之中,慕容蚀出现了两次很难发现的灵气波动,也就是说,至少有两次,慕容蚀发现了郑文远的企图,但他完全没有反抗的意思。
“他不打算挣扎……”
蜘蛛脚了解主人的心意,将石碑前的一只山鸡挑起,麻利地去毛然后切割,快而且准,使得山鸡被切好良久,血水才流淌出来,渗到石碑前的泥土之中,渐渐从鲜红变成暗红。
“他是一个疯子,只醉心于研究的疯子,我始终不理解,自主变成蜘蛛的你作为最佳也是唯一的研究材料,他为什么只把你杀了,而不是制服研究?”
郑文远是对着自己的蜘蛛脚说的,但蜘蛛脚却又自顾自的挑起第二只山鸡,依法炮制起来。
“你与其他人不同,因为自主成为蜘蛛的你,不可能像其他人一般被治愈,所以只有杀了你才能让你解脱,是这样吗?”
蜘蛛脚依然在切割,操作精准得就像机械。
“他苦心孤诣的要杀了拦惊,也就是为你报仇吗?”
郑文远突然伸出手来,想要抓住挥舞中的蜘蛛脚。
蜘蛛脚飞快的抽起,以免伤到主人,不过它实在太过锋利,还是让郑文远的掌心受伤,血水滴下,落入暗红色的泥土上面,然后使泥土的暗红更浓重一些。
郑文远忽然哈哈大笑,说道:”所以,你是要告诉我,你也只想要赢他,没想要杀他,是吗?”
蜘蛛脚高高扬起,好像终于脱离了郑文远的控制。
郑文远好久好久才从狂笑中恢复过来,然后,目光渐渐变回平静,看着面前的石碑。
石碑没有一点灰尘,可见慕容蚀擦得十分用心,即使风一来尘又满了,使得慕容蚀的用心没有任何意义。
郑文远叹一口气,对着石碑说道:“这么……你生我之恩我算是报了,接下来,我是否可以报母亲生我养我,最后劳累致死的恩情?”
郑文远的目光变得冷峻,同时又有一点凄凉,高高扬起的蜘蛛脚散发出凌厉的杀气,那是对一个抛妻弃子的男人深入骨髓的积怨。刀光落下,与月光相映生辉,切碎一块石碑就像慕容蚀拭擦石碑一样没有任何意义。
郑文远走在下山的路上,有点拘束的嘴角一阵轻松,忽然想起了什么,翻出慕容蚀那锭金子,笑容比阳光灿烂,仙师真好,不用找零,哈哈!用牙在金子上咬了一口,又夸张的用鼻子嗅了嗅,铜臭啊,堪比茶香。
……
藏经阁和百草阁正在办欢送会,虽然通幽殿的资源不适合宴席,但从某位奸商手上买回来了野鸡野猪,又自己采了蘑菇野菜,即使没有酒,但气氛依然热烈。戴以昊与几位师弟当起了屠夫的勾当,而臧宁与几位师姐师妹努力张罗,几桌丰盛的菜肴引来了其他几个大阁艳羡的目光。
牧休很庆幸酒宴没有酒,不然他非醉不可,同窗的热情即使隔了好些日子依然高涨,他好不容易脱离一个团体的纠缠,又迎来了数位师弟师妹的包围,无论前世还是今生,牧休都不喜欢这种氛围,因为他从来未脱离过这种氛围,被吹捧着,被羡慕着,被嫉妒着,虚荣会使人累得不轻。
就算没有酒,清水也灌了八大碗,可怜牧休看着自己喜欢的红烧山猪肉,连半口都没有吃上。
臧宁冷冷的看了看围着牧休的师妹们,引来一阵倒抽寒气的声音,她这才在众人的目光注视下,将一块滴着晶莹肉汁的山猪肉送到牧休口中,并监督着他吞了下去。
牧休一滴冷汗滑下,看着四周闷头喝水的师弟们,心中泛起寒意:“信我,公然虐狗真的没好下场。”
而宴席到了最热烈的时候,任剑带着勉强挤出的笑容走了过来,热烈的气氛一时冷却,怪异的沉默迅速蔓延,人们都不自觉的将目光聚集到那正气凛然却带着忧郁的身体上面。
任剑找到牧休,直入主题:“小娃娃,你是否愿意拜入我的门下?”
众人登时一呆,然后议论的声音像埋在云里面的滚雷一样,仿佛虽然会震出雷霆,剑神一生从未收徒,如今竟然主动找上牧休?
剑神的弟子啊,那几乎便是直上青云的代名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