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使景笙再没想象力,也记得昨晚自己隐约做过的事,此时一联想,瞬间心惊胆颤起来,但这个联想实在太过惊奇,景笙又琢磨琢磨,如果真自己做了的话,那现在估计就不能这么完好无损的站在这里,这么一想又心安起来,也许君若亦的嘴唇是被什么毒虫子咬了,又或者是上火?
等着君若亦起来以后,两人又继续上路。
只是君若亦此后就显得有些别别扭扭,似乎怎么看景笙怎么不顺眼,一路指使者景笙做着做那,一时间仿佛又回到了开始时颐指气使的晋王世子。
景笙想着不会君若亦又哪根筋不对了吧,但好歹也快到了,忍一忍算了。
谁知君若亦看景笙忍耐,越发看她不顺眼,变本加厉起来,终于在午时休息时,被君若亦一次两次指派出去买东西后,景笙怒了,眼睛盯着君若亦道:“君公子,我又哪里惹到你了?”
“没有。”君若亦眼皮抬也不抬,神色悠然。
“那你……”
“五茶记的赤豆汤,我记得这里有,快点去。”
“那你怎么不自己去?”
君若亦毫无羞耻感道:“你是女子,我是男子,哪有让男子抛头露面买东西的说法,更何况现在通缉的是我,又不是你。”
“……”
景笙本想反驳,又觉得为这种事情吵架实在没意思的很,眼看就要到了,忍一忍便忍一忍。
到底辛辛苦苦买回来,也没得君若亦一个好脸色。
前两日君若亦的态度不是好很多,怎么最近又……追究起来,似乎是从那天早上开始的,难道说,那晚自己真的亲了君若亦?
这样的问题她自然是不敢问君若亦的,于是一个人憋着情绪很快变成了两个人憋着情绪。
就在这样的氛围下,他们回到了帝都。
君若亦一到城下,找到守城,掏出令牌,即刻便被迎了进去。
帝都繁华依旧,并未遭到太大的破坏,商贾贸易来往仍繁,只是随处可见全神戒备的兵士佩刀巡逻,城外的小村落已经大都人去楼空,帝都里的人流也明显少于之前。
景笙再去景府看去,那里也已经走得几乎不剩。
街头巷尾,能听见各式的流言,也许以后就不再来了,景笙沿着熟悉的街道一条条走过。
太多记忆被忽略,此时定格在这里的过往,比想象中的还要多,她和沈墨的足迹踏过的地方,每一处都仿佛承载着当时的欢声笑语,也越发让心房抽痛。
走到一品楼时,景笙正饿的饥肠辘辘。
人自然比不得过去多,景笙在僻静处坐定,点了几道招牌菜,便静静等着。
菜很快上来,景笙一个人默默进餐,饭罢耳边恍惚响起一道声音:
“粥水清淡,可以消食。”
豁然抬头,二楼走廊边闪过一个熟悉的影子,身体已在大脑反应过来之前行动,景笙丢下银两,追将上去。
“等等……”
那人回头,却不是景笙想象中的,但倒也是个认识的人——沈墨的好友,小秋。
“景……笙?”问者面露惊骇之色。
景笙才想起自己其实已经是个已死之人,只是少有出门,认得她的人不多,她也就没在意过。
当下也只得苦笑:“是我,我还活着。”
小秋的神色也缓了下来:“那小墨……小墨嫁给太女去了东都你知不知道?”
“我……知道。”
君若亦和母亲吵过一架,心浮气躁。
侍童出主意让他到一品楼尝尝新出的小菜,君若亦不知去哪便去了。
吃了一半就没了兴趣,刚一出包厢就见景笙和一个陌生男子站在走廊上两两相望,具是一言难尽的表情。
一瞬间不知哪里来的怒气涌上心头,你不是爱你那个沈墨爱的死去活来么,怎么现在又和别人在这执手相看泪眼?
伪君子,负心汉!
尤其站在这里,看着双方一言一语相聊甚欢,大有一言难尽之感的样子,心里的怒气越发蓬勃起来。
君若亦捏捏拳头,忍耐着想要动手的欲望。
就站在这里,君若亦耐着性子等着两人聊了好一会才分手,对面那个陌生男子拐进了一个包间,景笙却没回头,反而走前两步,抬头捧起一个泠泠作响的风铃,久久没有回身。
君若亦怔了一下,走到景笙身边,冷冷道:“景小姐真是好本事,才来帝都几个时辰就又找到老相好了?”
景笙侧头看来,脸上表情淡淡,没有生气也没有愤怒,似乎一切情绪都瞬间淹没在那双浅色的眸子里,寂寂无声,淡得几乎看不见。
“君公子有事?”
“你管我?”
景笙没有接茬,而是道:“君公子应该已经见过晋王了吧。”
“见过又如何?”
景笙笑笑:“既然把君公子送到了,那我的事情也完成了。我想晋王大约也知道我还活着,可是现在她完全没有任何理由把你嫁给我,君公子无须担心。”
“谁担心……”
话到一半,君若亦才反应过来。
景笙已经侧身从他身边过去,丝毫没有回头。
君若亦心里的不爽几乎升到了顶点,刚才你和别人见面,聊了这么久,和我就是敷衍两三句就走了么?
一拳砸在廊柱上,挂着的风铃随着摇摆。
思及刚才,君若亦鬼使神差的用手接过刚才景笙拿着的风铃,清音泠泠,小小的纸片在风铃里旋转,风吹日晒字迹已经不如初写清晰,但依然能辨认出来。
一生一世一双人。
君若亦见过景笙的字迹,是她的字。
心五味杂陈起来,君若亦一翻袖子,那个手工粗鄙的护腕就这么放在了掌中。
垂下头,君若亦只觉一言难尽。
景笙正要出城,被守卫恭敬的请到了晋王府。
原本以为是君若亦动的手脚,却没想见到的久未露面的晋王,显然是知道了爱女已死的消息,晋王的容貌苍老了许多,坐在塌上,显出些疲态。
“贤侄女,你知道本王叫你来是做什么的么?”
“景笙不知,望晋王示下。”
“你不想娶若亦?”
没想晋王问的会是这个,景笙停了下才道:“在下才疏学浅,又无身世背景,实在配不上世子。”
晋王笑:“别跟本王来这套,配不配不用你说,你只用实话实说告诉本王就你自己而言是否愿意娶?”
景笙也不想兜圈子,事到如今,装也没有什么意义,便道:“既然晋王要我实话实说,那我便直说,我一直不能理解晋王殿下为何如此执着的想把君世子嫁给我这样一个一无是处的人?晋王连当今女帝都敢背叛,又怎么会是拘泥于一句誓言随意指派自己爱子的婚事?只凭这一件事梗在我心上,我也不会想娶君世子。即便晋王要委屈君世子,也该让君世子嫁给一个极具权势或是极有利用价值的人,而不是如我这般。”
“和聪明人讲话就是舒服。既然你问了,本王就挑明了说。本王敢背叛女帝,却未必会背叛自己的誓言,而和你父亲的誓言,是本王最不愿意违背的。本王知道若亦十有八九告诉了你神尼之事,我太了解我这个儿子,骄傲自负不会表达感情但同时也心软的一塌糊涂。把他嫁给你本王做了比你想象得多的考量,如我这般起事,成则天下大定,输则一败涂地……本王总要保下一个人。”
的确,选择一个平民,比选择一方权豪来的安全得多。
只是和君若亦……景笙笑笑,要她娶他,实在难以想象。
晋王并没有挽留,景笙兀自出了城,天下之大,总有一处容身之处,找到岭儿,再找一处地方安稳呆着,比什么都好。
来的时候怕被发现,舍弃的用马,回去却不用担心,景笙买了皮毛色一般的马,漫无目的的朝东而行。
马骑的不快,半天过去,才到了来时的一座小镇。
人已经走得差不多,景笙下马,找到一家小饭庄点了些菜。
吃到一半,突然饭庄外马蹄声起,景笙朝外看去,就见君若亦穿着女装,头上梳了一个女子的发髻,骑在马上,英姿飒爽,比之一般女子不遑多让。
景笙皱眉,他怎么又来了?
当即转过头去,视而不见听而不闻,埋头吃饭。
终于,马蹄声渐去,景笙安下心吃饭。
一旦牵连上君若亦,麻烦就会不断,虽然君若亦帮过她不少次,可是她这一途送来,也还了不少情,实在不想再给自己添麻烦。
吃晚饭,景笙擦擦嘴,牵过马翻身而上。
才行至镇口,就看见君若亦骑在马上闲闲的看着她,显然是在守株待兔。
躲已经来不及,景笙对君若亦抱了抱拳,道:“君公子。”
君若亦道:“你可让我好等。”
景笙无言,心说,你等我做什么?
“母亲不许,我是偷跑出来的。”
是偷跑,还是故意放的,尚未可知,但景笙还是礼貌道:“不知君公子还有何事?若无大事,我就先走了。”
“等等……我要去定西军找齐旻瑜。”
不祥的预感一点点显现征兆,景笙还是道:“君公子去便是,不用和在下打招呼。”
“我不认识路。”
“于是,君公子的意思是?”
“你带路。”
景笙很想问他,你如何知道我就认得路了?但看见君若亦的表情,知道自己说什么显然都没有用了。
带着一个未婚男子跑上千百里去寻他的心上人……景笙继续无言,难道她看起来就如此圣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