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光石掉落在地,微弱的光芒映照出一张血迹斑斑的面孔。尘土扑落,夜光石逐渐被埋葬其中,矿洞里一片漆黑。
正在此时,突然“啵”的一声脆响,整个洞穴都跟着动了动,矿洞的一面石壁中央,一点微光透露而出,在漆黑的此间醒目无比,旋即是第二点,第三点……点扩张成线,线破裂成面,不一会便映照得整个洞穴一片绿光莹然。而光源处,石壁慢慢剥落,显露出一个婴儿头颅大小的墨绿色光团来。
无声无息间,光团已带起点点荧光飞掠至靠坐在角落里的叶风身前,在他的头顶上转了转。片刻后,光团里响起一个清冷的女子声音。“把我吵醒的竟是这么一个废物!”
叶风的指间动了动,徐徐睁开眼来,怔怔地望着身前的那个光团,干裂的嘴唇微微蠕动,旋即两眼一闭又昏了过去。
“咦?”
光团里的声音有些讶异,似是发现了什么东西。良久,一声叹息:“罢了,好歹也是一场缘法。”
数道绿光从光团中剥离而出,朝叶风身上的伤处飘去。
光团沉寂了一阵,轻叱道:“还不速速醒来!”
叶风应声而动,猛然间睁开双眼,只觉全身上下舒畅无比,连日以来的劳累和方才的伤痛都消失得无影无踪,摸了摸头上和臂上,除了片片血污哪还有什么伤处,心知八成是眼前的这颗光团所为,不由有些惊疑。
“还没看够吗?”
光团里的声音和叶风方才恍惚中听到的并无二致,当下心中笃定,连忙一拱手,道:“多谢……多谢前辈相救。”思量许久,叶风还是觉得“前辈”这个称呼最为恰当。
“且将你的身世来历告知于我,不得有丝毫隐瞒,否则……”
光团未将话全部说完,叶风却不由得打了个寒战,抹了把虚汗,恭声道:“晚辈名为叶风,今年十五岁,乃吴国叶家村人氏……”当下将自己的来历和进入栖霞峰后一系列的遭遇细细说了一遍。“皆如以上所言,晚辈不敢有丝毫隐瞒。”
“好久没听到这么凄惨的故事了。”光团道。似冷漠,似叹息,似嘲讽……
叶风眼角抽动,不知如何接口。
片刻后,光团道:“我能救你出去,不过,天下可没有白费的午餐……”
叶风当即屈膝跪了下去:“前辈方才已经救了我一次,我这条命早已经是前辈的了,若前辈还能救我出去,百死也不足以报前辈之恩。我叶风在此立誓,从今往后誓死追随前辈,甘为牛马,赴汤蹈火,在所不辞!若有悖逆,天诛地灭,永世不得超生!”
光团里一声轻笑,道:“前半句话倒说得在理,至于赴汤蹈火,你也太看得起你自己了。”
叶风脸上一热,道:“晚辈资质驽钝,让前辈见笑了。”
“哼,你既已立下誓言,我便也在此给你一个承诺,我也不需要你做牛做马,只消你日后为我完成一件事情,便恩情两清,还你自由之身。不过你能走到那一步的可能性微乎其微,在此之前我会尽力辅佐你修行,其他的,便看你的造化了。”
叶风没有说话,只是重重地磕了三个头。以他的资质和能力,多说多问一句都是徒劳,还不如以行动表述来得实在。
“你也无需自卑。你资质虽差,但能得我相助,只要你肯拿命去拼搏,未必不能走出一条大道来!不过当务之急还是出去要紧,栖霞峰的人也马上就要到了,你且随我来。”
说罢,光团朝着一开始破壁而出的地方飞去。也不知那光团施了什么法术,坚硬的石壁还未碰触到她便纷纷朝四周退避而去,留下一个刚好能让叶风爬行的洞穴。
叶风将夜光石从泥土中扒出来,又找到挖矿用的铁镐,摸了摸腰间的储物袋,还好没有遗失。
一块夜光石,一柄铁镐,一个储物袋再加上其中的精铁矿石,便是叶风所有的身家。将储物袋栓得紧了又紧,把铁镐也收入其中,叶风握着夜光石便一头扎进了光团留下的洞穴中。
光团在前面开路,叶风跟在后面,约莫爬行了两个时辰,叶风已然大汗淋漓。若是放在以往,叶风绝不至于如此,只是他在矿洞中受尽折磨,体内灵力衰竭乃是常事,先前倒是睡了一个“安稳觉”,又加上光团的救治,却也不过回复了一两层,早在一个时辰前便消耗一空,全凭体力才支撑到现在。
前方的光团似有所感,道:“先休息一会罢。”
叶风闻言,如释重负,趴下来大口大口地喘着气。夜光石散发着微光,照在凹凸不平的洞壁上,上面仿佛有几块稀稀疏疏的黑色突起。
等等,黑色?
叶风猛然睁大了双眼,将夜光石凑过去,仔细看了看,又扒了扒,良久,终于确定了那些黑色的到底是什么东西。
玄铁矿石!
普通的精铁矿是灰褐色的,而更高一级的玄铁矿则是黑色的,加之叶风曾低价买到了一块,因此印象深刻。
也不知哪来的力气,叶风抄出铁镐便在洞壁上叮叮当当地开凿起来,尽管手臂被震得生疼,叶风的动作却片刻不停,心里一片火热。
当第一块拳头大小的玄铁矿石落入手中,叶风不禁热泪盈眶。宗门里向来是以资质和能力论资源,叶风资质奇低,能力自然也高不到哪去,平时能得到的资源少得可怜。平生发过的最大的一笔财,也就是捡漏得到的那块玄铁矿石,甚至盖过了近六年来精打细算所积蓄的全部身家,最后却也落得个人财两失的下场。
叶风拿着矿石用夜光石照了又照,看了又看,用破烂的衣角将其擦得锃亮,这才收入储物袋中。
见光团并没有催促的意思,叶风又将目标转移到另一处。
一时间,通道里叮当之声大作。
如此过了大半天,直到叶风再没有找到能下手的地方,这才全身一松趴了下来,此时的他已然累得将近虚脱,心中却满是欢喜,也开始思索起其他的事情来。
精铁矿脉里会不会蕴涵玄铁矿,一般取决于矿脉的储量和形成的年份,储量越大,形成的年份越长,则出现玄铁矿的的几率越高,且后者的作用性远超前者。但无论如何也不会太多,以叶风方才之所得,估计已经占了总量的六七成以上。而据知情者所言,当时发现这条矿脉的时候,宗门曾勘探、估量过,蕴藏玄铁矿的可能性并不大,当然所谓的勘探和估量不可能做到太精细,毕竟玄铁矿石和普通的精铁矿会混杂在一起,且所处的位置一般极为隐蔽,宗门所做的只是根据矿脉的储量和年份估算出一个大致结果而已,所需要的也只是这么一个结果,反正矿脉已被占据,到底有没有挖空了就知道。
那么问题来了,玄铁矿的位置既然极其隐蔽,却怎么会恰好出现在光团前进的道路上?到底有意还是无意?叶风瞟了眼光团,不敢确定,不过他更相信前者。
休息了些许时间,一个黑乎乎的东西骨碌碌朝叶风滚来。叶风伸手去接,不料那东西来势甚重,一时竟抵挡不住。
“此物乃是整个矿脉的精华所在,你且收好了。走吧。”
叶风眼皮急跳,抚摸着手中物事,其约巴掌大小,呈球状,表面虽有些凹凸不平,在夜光石的映照下却光可鉴人,显然纯度极高,恐怕只需熔炼一番便能成为一件神兵利器。不像玄铁矿石,虽然珍贵,其价值却需依纯度而定。一块玄铁矿石经提纯后,其体积最少也得缩水一半以上。那么这块矿脉精华的珍贵程度不言而喻,更何况其可能是比玄铁更高级的存在,价值不可估量。
“不要再磨磨蹭蹭了,收好便走,耽误的时间已经够多了。”光团冷声道。
叶风一个机灵,连忙朝矿石抓去,矿石却纹丝不动,一连几次使劲都是如此,这一块小小的东西只怕不下于数百斤。费了九牛二虎之力,叶风终于将其抱起来收入了储物袋中,朝着前方赶去。
先前的兴奋散去之后,全身上下只剩下浓浓的疲倦,叶风一路咬牙前行,也不知过了多久,前方终于浮现出茫茫天光。
从洞中爬出来,叶风谨慎地朝四下望去。此地却是一处山脚所在,叶风隐隐约约有些印象,虽然此处仍属于宗门管辖范围,但可以确定的是,自己已经从矿场中彻底脱身,只要不倒霉到恰好碰到认识自己的人并被捉回去,从此便是天空海阔了。
也不知光团用了什么法子,竟从矿场的守护阵法中绕了出来,否则免不了一番麻烦。
光团此时正悬浮在叶风身侧,只是不知道是日光的的原因还是由于开路时的消耗,原本的墨绿之色黯淡不少。
“我不便出现在人前,如今已然走了出来,便借居于你体内。”光团里的女子声音依旧是十足的冷意,却听不出疲倦。
叶风放下心来,拱手道:“全凭前辈做主。只是……晚辈该如何做?”
话音未落,光团已化作一道绿光钻入了叶风的左袖中。与此同时,胳膊上一阵清凉之感。撸起袖子一看,只见胳膊上一片寸许长的绿色叶片正熠熠生辉,其上的纹理脉络也都栩栩如生。叶片闪耀片刻后便归于沉寂,仿佛一个纹身,旋即又逐渐淡化,只余数道浅浅的纹路,即便仔细看也看不出任何名堂。
一个更为清晰的女子声音骤然出现在脑海中,如玉石交碎,沁入心脾,又自有一股凛然不可亵渎的端庄威严。
“我名九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