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什么?”孟于祁对这样的回答始料未及。
“因为最好的医生在那里!”香奈儿的语气不容置疑。
“最好的医生?不全在那里吧!”孟于祁不知哪儿来的气。或许是因为香奈儿的不信任,或许是因为这段时间的劳累,又或许,他只是舍不得邹婉言的离去。
香奈儿看了孟于祁好一会儿,长出了一口气,说道:“十五天以后,我女儿的护照就会办好。如果那个时候她还没醒,我可以带她走了吧?”
孟于祁生平第一次感觉到工作的压力。十五天,拼凑出一个完整的邹婉言,没有外援,有的只是读梦机里亦真亦幻的画面。香奈儿,你是上帝派来整我的吗?
“于祁,邹婉言的检查安排在明天上午9点,你来看一下,有没有漏掉的项目。”沈童绝对是个好演员,在门外站了好一会儿了,终于忍不住把孟于祁拉出了病房。估计再待下去,就算孟于祁能忍,沈童也要发飙了。
“你是不是傻!你是邹婉言的救命恩人、主治医生外加小学同学哎,一个正常的妈会那么对你说话吗?这个女人,要么就是这里有问题,”沈童用手指了指自己的头,“要么就不是邹婉言的亲妈!”
“要不要报警?”孟于祁听了沈童的分析,越想越不安。
“报警有什么用?第一,她没有伤害邹婉言。第二,她如果是邹婉言的妈,她有权带走她女儿。警察也无能为力呀!”
“那怎么办?”
“很简单,跟踪她!”沈童拿过一套衣服,“给,哥们儿新买的冲锋衣和帽子,深色的。本来打算礼拜六登山用的,现在便宜你小子了。”
孟于祁明白了沈童的意思,拿着冲锋衣进了更衣室。
等他出来的时候,已经全副武装,就像换了一个人。
这个世界很有意思。
精彩的故事总会赢得许多掌声,而残酷的真相往往被放逐到遥远的蛮荒。
一个多小时后,孟于祁的眼前就出现了一片破败的景象。
香奈儿在前面走着,孟于祁远远地跟着。
这块地,位于中海市下面的一个古镇。那里原是区府所在地,所以也曾繁华、也曾辉煌。可是,它的“过去”已经被拆毁,它的“现在”寂静而荒凉。二三十年前的老房子饱受风霜侵蚀,俨然已成断井颓垣。那些锈迹斑斑的大铁门,曾是丝厂、布厂和机床厂最为气派的门面。而如今,也只能在昏黄的灯光下静默着。
香奈儿的一身装束与这一路的荒凉格格不入。直到她消失在了一个大大的拱门中。
孟于祁加快脚步跟了进去,瞬间就惊呆了。
朦胧的灯光下,一条石板路通往一栋二层楼房。路的中央是一花坛的瑞香,在肃杀的寒风中吐露着冷冷的芬芳。路的尽头,一个煤球炉、一把破藤椅,还摆在老地方。
这是邹婉言的梦境啊!
原来这一路,孟于祁和香奈儿,一个走进了童年,一个走回了家。
这时,一楼的一扇窗户亮了,孟于祁蹑手蹑脚地靠近那扇窗。因为隔着窗帘,所以孟于祁看不清里面。于是他摒住呼吸、把耳朵贴着窗户缝,仔细地听着。很久,都没半点儿动静。就在孟于祁准备想其他办法的时候,屋里隐约传出了声音。孟于祁一听就断定,屋里的人是香奈儿。
那声音在唱歌,唱得很是凄凉:“天上的星星不说话,地上的娃娃想妈妈。天上的眼睛眨呀眨,妈妈的心呀,鲁冰花……”
在这样的一个夜晚,这样的一个院子,听到这样的歌声,任谁都会感觉毛骨悚然,想要拔腿就跑。可是孟于祁没有走。或许是因为医生见多了生老病死,心脏也变得比普通人强大吧。
笃笃笃。
孟于祁最终决定去敲门,他要弄清楚这一切,不然怎么叫醒邹婉言呢?
吱呀。
门开了。屋里的人看见了孟于祁,眼神中透着愤怒和惊慌。
“你跟踪我?”开口的人就是香奈儿,只是她现在穿着一件米白色的毛衣,外面套着一条浅蓝色的棉背心,下边的棉裤很宽大。这样的她,完全没有了医院里的气场,多了些许苍老,但也多了几分柔和。
“阿姨,我的确是跟着你来到了这儿。但我没有恶意,我只是希望能让我的小学同学早点儿醒过来!”
“你的小学同学?”
“是的阿姨。邹婉言是我的小学同学,那时候她就坐在我前面。”孟于祁一激动,又说多了。
香奈儿沉思了片刻,像是突然想到了什么:“害她手指骨折的那个就是你吧?”
苍天啊,为什么每个人都不放过这一段儿呢?好吧,承认错误才能取得原谅。
“阿姨对不起!当年我太调皮了,以至于伤到了邹婉言。请您原谅我好吗?”孟于祁一字未提邹婉言打他的事儿,这么做相当的聪明。接下来发生的事情充分证明了这一点。
“进来吧。”香奈儿冷冷地说道,但是眼中的愤怒和惊慌已然淡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