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车一路轱辘辘而过,不多久便到了相国府。
华晟有些亟不可待的想下车,被陈淮亭不轻不重的踹了一脚。
他瞪了华晟一眼,华晟立即乖乖的又坐了回去。他这才掀开车门帘对车夫道:“去敲门,只说:晚辈新铃卫陈淮亭,请见秦伯伯。”并不是以同僚上下官礼求见。
车夫应声后,陈淮亭这才收了手又坐回马车静等。
不多时,秦府内便有人出来相请。
陈淮亭这才下了马车,随着那人大摇大摆的入府。
华晟低着头跟在他身后,略有些担心府内人认出她来,万一喊出大小姐,那可就糟糕了。
好在陈淮亭有一种特质,气场极强,有他在的时候,众人一般都不关注他身边的其他人。
华晟很快认出了这条路,是往父亲的外书房去的。
秦相并没有跟陈淮亭摆长辈的谱,他正在外书房写大字与谋士谈事,便直接喊了陈淮亭过来。
陈淮亭进门后,立即行礼,一改平日懒散模样,显得极为敬重。
秦相却是自打陈淮亭进门,只朝着他点了点头,目光就落在了陈淮亭身后的华晟身上,他不动声色的皱了皱眉,请陈淮亭坐下后,又瞪向华晟。
“大伯。”华晟忙行礼,这时候要还继续装不认识,那不是找揍嘛。
秦相恩了一声,不等跟陈淮亭寒暄,便道:“言真你且先坐一会儿,我有几句话要与华晟说。”
既然是叫他‘言真’,那便是当做亲近的晚辈了。
陈淮亭进门起就关注了秦相的脸色,此刻自然懂做的道:“秦伯伯轻便,我在您这儿喝茶。”说着自己倒了一杯茶,自斟自饮起来,那自在模样,倒不像是在当朝丞相的外书房做客,反像在自家院子里喝小酒。
秦相点了点,便托着华晟的肩膀往外走。
管家秦生站在外书房门口,盯着华晟额头上的鼓包和青紫,攥了攥拳头。要知道大小姐也是他从小看到大的,如家才出了府没多少时日,竟然就受了这样的伤。
老管家也是一副火爆脾气,此刻冷着一张脸,攥着拳头有气无处发,想着晚些时候,非要跟秦相商量商量,这口气他是无论如何咽不下去。
那帮王八蛋……
真是不长眼,竟然敢弄伤大小姐!
里面陈淮亭看着秦相急切的带着华晟出了门,想着秦相倒是很重视这个侄子。
再看门口守着的管事,陈淮亭愣了下,哟,这管事大叔这张脸,可比他长的凶多了。
……
秦相带着华晟,两个人直转到无论如何大声说话,陈淮亭都绝不可能听的到的外院角亭才停下。
秦相立即上前一步,捏着华晟的下巴抬起她的头,仔细打量她额头上的大包和青紫。都这些日子了,还这样显眼,那刚伤了的时候,得是多么严重。
秦相气的双眼发红,却忘记了撞伤往往是过几日青紫才看起来最吓人。
“爹!”华晟笑着抓下秦相的手,笑嘻嘻道:“没事儿,就是撞了一下,身上一点儿没伤着,而且不疼不难受了已经,就是看着吓人,其实没啥事儿。”
“你这孩子!”秦相视线却还是落在华晟额头,满眼焦急,他盯着看了好半晌,才叹口气,“今日你怎么跟着陈淮亭跑回来了?可是有什么事?”
“爹,我昨日做了梦,有些担心您。又听说有人在朝堂上找您麻烦,这次的事儿,可大可小,会不会牵连到爹?”华晟拉着父亲的袖子,担忧的问道。
秦相摸了摸华晟的头,拉着她在角亭坐下,笑道:“如今也到了大家猜拳的时候,总会有些你来我往,不过也都是试探罢了。爹是站在最高点的那一个,有事没事,他们都会找了机会探我的意思,你不用担心。”
“当今圣上对您,可还放心吗?”华晟想了想,又追加道:“爹,人一到上了年纪,就会缺失安全感,对权利的欲望也就越强,哪怕是明主,也会生了疑心。之前圣上也许是全心信任您的,可不妨……”
秦相听了华晟的话,抿嘴一笑,“我的初宁这么爱操心啊。”
“爹……”华晟看着父亲的笑容,一时有些被安抚,可转念想了不知道父亲是不是报喜不报忧,便又皱起眉头。
“你放心,爹懂得这个道理,在这朝野之间,若真的拿天子的信任当做依仗,那才是举步维艰啊。”秦相看着女儿似有些清秀,又忍不住心疼起来,“你在国子监里可吃的好住的好?”
“我都挺好的。”华晟不想聊自己,“爹,四王爷可……”
秦相立即朝着华晟摇了摇头,“无论任何时候,不要在人前提这个人。尤其是在当下时局,你明白吗?”
华晟忙点了点头。
秦相这才补充道:“还不到时候。”
“我知道了,爹。”自觉说错,华晟忙咬住下唇做出以后绝不再提的样子。
“华晟,当下虽然还在初始,可乔家小子被害一事绝不会简单收尾,如果我没有猜错,这事大概会越扯越大,就看操盘之人如何牵拉了。”秦相想了想,“爹也在考虑,到了这个岁数,这个位置,你哪怕还想做圆局,人家却要推你去做枪,偏偏这时候,还不是爹出手的时机。”
秦相站起身,又摸了摸她的头,“过几日,朝中会有消息出来,现在爹爹还没有确定下来,且先不与你多言。你哥哥在国子监积够了学分……离开国子监,也就要入士了。华晟不用担心爹,爹自不会冒险,为了你们,也会把路走的稳稳的。”
“爹……宁弃大业,也会保全我们家吗?”华晟依然有些不放心。对于男人来说,江山人民,到底代表了什么意义,她至今不是很拿的准。
可自小父兄谈事从不避讳她和弟弟,她一直知道父亲的野望,和对兄长的期待。
可是她却只想保着这个家,只想爹爹和兄长都安泰健康。
秦相瞧着小女儿娇憨稚嫩的脸,和眼里满满的担忧,“放心,爹自有安排。若会有危险,我会先考虑保全的。”
华晟盯着爹爹的脸看了半天,才笑道:“爹爹答应我就好。”
“华晟,国子监内人员混杂,你也要有所防备,每个太学生背后,都可能代表着一方势力,你要注意该躲开的就躲开。不然,也还是回家来吧。”秦相再次看向华晟的额头,很是担心她在国子监内的安危。
“知道了,爹。”华晟点头,之前的确是自己把很多事情想的太过简单。曾经跟兄长父亲谈天说地,果然也不过是纸上谈兵,真遇到了事,她还是懵懂无知。
“在国子监内,有事情就去找你兄长,若真有急,兄长不在,便去寻祭酒大人,或者……”秦相想了想,“陈淮亭或也可以临时托付。”
“父亲可认识陈淮亭吗?”华晟疑惑问道。之前听陈淮亭交代车夫敲门时,就觉得陈淮亭话中语气,似对父亲很是熟识。是晚生对前辈的仰慕之情?
“旧识之子。”秦相并没有多说,只带着华晟往外书房而走。
华晟品味着父亲说的这些话,感到信息量无比的大。
又不知父亲到底有什么安排,哥哥离了国子监便要入仕,那爹爹……
华晟皱起眉,有些怪异的猜测,不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