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我很早就认识他,不过不是他的人,而是他的文。他是我以前同学校的学长。我听人家说他叫钟情,很奇怪的名字是吧,也因为他的这个名字,我对他的关注更多了。他写的文真的很好。我第一次知道他这个人,是一首诗,一首他写给逝去的母亲的诗。
“太阳爬上山头已经很久/飘在云中央,我看见/坟前的野草/正疯狂地生长/一簇白菊/摇曳着风的愁绪/埋在这无助的尘世/这一天,用泛光的流水/洗净这昏暗的天空……”
我听人家给我描述他的样子,很高,很瘦,总喜欢穿黑色的衣服,爱生病,好像一阵风就能将他吹倒,不喜欢吵闹的地方,不喜欢做无聊的事情,干什么都有条有理……
五个月前,我跟江遇去市里的博物馆,刚好遇到他带着他们班学生出去活动,原本我也不确定,只是觉得很熟悉。直到有学生喊他“钟老师”我才确定了那就是他。我已经是快要毕业的学生了,脸皮自然比较厚,于是我走到他的面前理直气壮地跟他要电话号码。他感觉有些囧,脸都涨红了,刚好他的学生都在场,有一些不明就里的也跟着起哄。但是我没敢跟他讲电话,刚开始只是试着给他发信息,没想到他真的回了。为此江遇嘲笑了我好久。江遇说我这是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我只是向她吐吐舌头:“你管得着?”
我昨晚出了凤朝,甚至在犹豫,要不要约他出来,如果约,用什么借口?他会不会觉得我很轻浮?没想到这么巧就碰到了。此时的心情无法言喻。
他吃饭的样子很恬静,嗯,这是个奇怪的词语,我却偏执地认为这是很适合他的词语。他的动作,吃饭的表情什么的,都像个女生,以至于他突然说要我教他捆面吃的时候,我愣了一下,那个吃相太野蛮啦。真的……要演示?
“那个……那个……下次好不好?”我不好意思地干笑了两声,他又慢条斯理地吃了两口。
突然,他的电话响了,说了几句以后,他放下筷子,“对不起,我有事需要先离开,你们好好吃。”
“哦哦。”我看着他站起来。走得这样匆忙,整个人有些恍惚。因为和他这次遇见,我期待了好久。我得多庆幸,他还没有结婚,甚至没有恋爱,他还在等着那一个人,也许有一天,那个人就会是我……
(2)
“鱼儿,你说,什么是抄袭啊?”
“为什么这么问?”
“就是看最近接的稿子都是一直在说这个……而且说的是我比较喜欢的作家……你知道我对这些就是少根弦……”
“这个我倒不知道,这个公说公有理,婆说婆有理,咱小老百姓想掺和也掺和不了。但是,我想,抄袭不抄袭的,终究是利益在作祟,好在我喜欢的……不会被说抄袭。”
“怎么说?”
“他是演员,演员演得像叫模仿,难道你能说他是抄?”
“确实。”我在一旁点点头。
“可是如果是小说,你又怎么鉴定是不是抄袭呢?人有相近,物有不同,难道有只言片语的相同就可以随随便便说别人抄袭了吗?”
“我的小虞子,你怎么那么爱操心啊!”
“有人说我喜欢的作家抄袭,我心里不高兴。”
“你啊你……”
“小鱼儿,你就那么喜欢他啊?”
“谁?”
“会有大好作为的青年演员。”
“也不是,”她说话的时候,觉得自己都没底气,“只是觉得,他很特别。”
“哪里特别?”
江遇沉默了好久,看样子是在很认真地啃苹果,等她消灭完一个苹果以后,吃完两个肉包子的我又一直盯着她看。
江遇找不到借口,只好说:“就是挺特别的。”
“没劲了哦!”
江遇被看得没法,立马反击:“还说我呢,你怎么不说你的白马山之约?看起来,人是挺老实的,就是……长得普通了些……”
江遇的那个啃西红柿的室友立马插话:“小鱼儿,你这就肤浅了,再好看的脸,顶多从十四岁看到四十岁,你还能美一辈子?”
“我喜欢看漂亮的东西,赏心悦目不说,”西红柿狠狠擦着鼻子,“还有利于下一代的基因。”
我听着抿嘴笑笑,我看到江遇眼睛亮得跟星星似的,整个人就像从滕王阁里走出来的一样,真是漂亮极了。
(3)
“言言,你别打岔啊。”江遇转向我,说:“老实交代,快点,不然不让你上床!”
我无语,“美人,我拿你可真没办法。”
“哎,这是不是就是‘虞兮虞兮奈若何’?”
“嗯,你说是就是吧。谁让你语文是我教的呢?”
“你是说我故意曲解意思咯,小虞子,你就应该活泼一点。”
“对不起,我今年二十三了。”
然后两个人争抢着爬上了床。
大冷的冬天,呵出来的气都能变成一座小桥,两个人白天冻坏了,此时就依偎在暖暖的棉被里,互相用脚靠近对方取暖。
月光欲到长门殿,别作深宫一段愁。绮筵无处避梁尘,虞姹清歌日日新。当初聚散,便唤作,无由再逢伊面。近日来,不期而会,重欢宴。梅花老,杏花匀,夜夜胭脂,怯冷,暗许情思谁人知?
忽然,窗外有几声惊雷。
江遇得了便宜,很快就恢复了原状,笑着逗她:“看来这雨这要下上几天了,也不知道白马山的木棉花,还没有没有机会看。”
“看不到,就不看了呗,”我皱了皱鼻子,长长呼出一口气,“又不是一辈子不来了。”
“真的不在乎?”
“睡吧。”
(4)
次日清晨,我是被手机叫醒的。
接起来,是钟瑾的电话,整个人还是昏昏沉沉的,就听那边絮絮叨叨,“我的大小姐,你快回来吧,我都快忙死了,有钱不赚去旅什么游。”
接下来便是一大段的工作安排,能从年头排到年尾。我虽然还是大四,可是早已经开始了工作,我的工作是一名配音演员。怎么说呢,就是很喜欢那种感觉,感觉体验了好多种人生,尝遍了酸甜苦辣,对自己的人生也有了更多的把握。
我翻了个身,江遇还睡得很沉,因为怕吵醒江遇,我尽量压低声音讲话,那一边的钟瑾拼命想赶鸭子上架,这一边的我依旧不紧不慢,钟瑾瞬间被气出了内伤,因为她发现自己是皇帝不急太监急。
想到下午和他的约会,我心里有些小激动,虽然说,是他和我们一行人的早春之旅,其中还包括江遇还有新认识的大哥姜恒。
这天下午,白马山人来人往,有些拥挤。江遇看到了一个不太高的小山头,位置特别醒目,来人一看就能找到。约摸过了五六分钟的样子,就看到钟情穿着一件浅褐色的大衣,不急不缓的,正朝着这边走过来。
你知道那种,看着你喜欢的人迎着光向你走来的感觉吗?
我此时就是那种感觉,仿佛错落了千年时光,他一身戎装是为你而穿,穿越人山人海是为你而来,而你等的,就是那一个他。
“早啊,许老师!”江遇大方打招呼。
“客气了,江小姐。”
钟情微笑着回应,然后对姜恒点头示意,最后把目光停留在了我身上。我本来就一直都在盯着他看,这样一来四目相对,我倒有些不好意思了。
“这里的风景可真好!”
“嗯,确实。”
“只是不知道这些山啊水的有些什么典故。”
“我倒是想起了一些诗句。”
(5)
“说来听听。”
“芜北望南山,山形如白马。腾云入碧空,洞壑连青浒。紫燕避寒霜,万雏啄石乳。香泥含春融,奇崅峙霄府。风响百神来,千峰动灵雨。祠幢隐古仙,瑶琴夜中抚。”我缓缓念来,我是配音演员,本来就靠声音吃饭,所以我很有自信。以前就有人跟我说经我念过的诗词仿佛也多了几分灵气,大有“空谷幽兰”的意思。我很自信,可是心里却有些忐忑地看向钟情,看他频频点头的样子,我这才心安。
“关于白马山的来历在民间有两个不同的版本。一说当年真武祖师曾骑着一匹雪白的马沿汉江来到龙凤宝地修炼,因该山不能承载真武祖师的仙体,因而总有马长嘶吼叫,于是得名马嘶山,又称白马山。另一说当年祖师爷骑着白马云游至此,所过之处都留下了马的痕迹,就是如今所见到的拴马石、跑马道、回马洞、卧马崖等以马为名的十几处风景,且此山势酷似奔腾骏马故而得名。”
“哇噻,这你都知道,不愧是我们的小才女哦,小虞子。”江遇趁机夸我。
“我只是之前备录音稿的时候稍稍记了些。”我有些不好意思。江遇偷偷在我耳边说了一些没羞没臊的话,搞得我更不好意思了。
为了排遣情绪,我把注意力转移到了白马山的风景上。五里一庵十里宫,丹壁翠瓦观玲珑。这里……倒是没变……
“钟情,你以前可曾来过这里?”我喊得很自然,好像两个人已经认识了许久,钟情一愣,我这才突然意识到才见过两三次面就直接喊人家的全名好像不太好。
像是明白了我的心思,看着我一副窘迫的样子,他有些好笑,“以后就叫我钟情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