楼子寒把我堆起来的石头重新踢开,刚站进来就听到了宝月的话,眼睛瞪得跟铜铃一样,动作都僵硬了,“宝···宝月哥,你说什么?”
“那边解决了?”我向楼子寒问道,可不想听宝月在那里发疯,说不定又是为了捉弄我,看我的反应出糗。
楼子寒被我一问,才缓过神来,语气突然高亢的指着隔壁的墓室厉声道,“哦!南宫煜真特么的是个怪物,打了两下,那些走尸居然全都缴械投降,俯首称臣了,现在可把他得意坏了。”
纳尼?打了两下?我都和宝月差不多聊过一个世纪了,这两下是动作分解的慢动作吧?不过他对南宫煜的评价···怎么听都是带着私人恩怨,我记得,他俩应该没什么瓜葛啊,要非说,那也只是立场而已。感叹之后我探头往隔壁望了望,米菲尔慢斯条理得弓着腰走了进来,站到了一旁,即便到了现在,米菲尔的脸上还是挂着优雅不失礼仪的微笑,这也算是一种本事了吧,再看了看独留在外面的南宫煜,他所站的位置是侧着身对着我,从他的侧脸来看,并不是像楼子寒说的“得意”,而是一种“彷徨”,他好像发觉了我的注视,转过脸和我对视,先是一怔,之后慌慌张张的就朝我跑了过来,直接把站在洞口的楼子寒撞到了米菲尔那里,我一看他来势汹汹,脑子都不知道该怎么做反应,手足无措的就被他抱了个满怀。我当即愣住,隐隐约约觉得,这种展开······
“是你,真的是你,柔儿,你来找我了,我终于可以重见天日,终于可以抱着你了。”南宫煜抱着我欣喜若狂,激动得声音都有些发颤,但是还是遮不住那愉悦得有些发酸的声调。“我好想你,好想你啊。”
果然又是这让人害臊的告白,已经无法阻止他了。
我无奈任由南宫煜抱着,回应着他的拥抱,也抬手抱住了他,唉,这孩子等了我那么久,大概早就想这样做,才能有真正的实体来拥抱我,想想是真心疼啊,一个人的喜欢能从千年前延续到现在都没有改变,多不容易啊,为什么宝月就那么恨他,说他一直害我呢?真搞不懂,还有我前世是怎么想的?放着这么好的男人对自己百般呵护不好,非得移情别恋去勾搭别人,最后还被踹了,人家都不计前嫌娶了自己,这才是真爱啊,以前我也太不是东西了吧,难怪宝月说我别重蹈覆辙负了一个又一个,原来他一直知道我这么渣,嗯,从现在开始我要洗心革面。
“我也想你啊。”我本来只是顺着南宫煜的意思安慰一下他受伤的心灵,谁知我就这么一说,南宫煜抱得我更紧了,不仅如此,我还感觉到什么温温热热的东西一直在我脖子上游走,最后他抬起头和我对上眼,那炽热的眼神,我心里警铃大作,赶紧做出了反应,一手赶紧推开了他,心有余悸的大口呼气,好险好险,当着那么多人的面就要亲我什么的,我可还做不到那么泰然自若。“南宫煜,你···你你你有话好好说,别动嘴。”难道是我那一句“也好想你”让他误会了什么?这么大胆?
“当我们是死的吗?”楼子寒忽然暴跳如雷,把手里断了半截的桃木剑狠狠一摔,怒气冲冲的就要上前来,被米菲尔牢牢抓住。
我这才反应过来,的确啊,现场还有几个喘气的呢,刚才他们的表情到底是怎么样的啊?楼子寒为什么那么生气啊?宝月为什么都没说话啊?
南宫煜被我推开,满脸受伤的站在原地,一动不动,眼睛都不眨一下,看来受了很重的打击。
“南宫煜,你的妃子在这里,念柔公主的遗体在这里,你眼前的,不过是另一个躯壳,你不会不知道吧?”宝月拍了拍红棺,砰砰砰,竟是嘲笑的意味。
我看了看宝月那诡异的笑容,又看了看南宫煜,好心的提醒他,“是啊,就算我们前世是夫妻,你做什么都没事,但是,现在我可是念柔的转世,你要亲要抱什么的可不能乱来了···”我越说越觉得脸红,声音也越来越低,不敢正视他的脸。
“转世······”南宫煜喃喃自语,好像认真的思考了一个世纪,忽然接受了这个事实,“是啊,没错呢······我不就是为了等你的转世,才变成这样的吗?”
“你在说什么?”宝月反而有些不解了,甚至有些气愤,“什么等?不就是你把公主变成这样的吗?”说着,宝月面色狰狞,踉踉跄跄的走下台阶来,那神色,似乎要把南宫煜撕烂一样。
米菲尔担心宝月,和楼子寒一同上前去扶住了差点摔倒在地的他,都纷纷劝说他不要激动,我站在原地,看着宝月确实脸色越来越惨白,胸口剧烈起伏,随时都要一口血吐出来一样。
“宝月哥,你怎么那么生气,要收拾那家伙也不是一朝一夕的事,何必急这一时?”
楼子寒,你这队站得摇摆不定啊。
“宝月,你是不是知道些什么?”
米菲尔最是冷静的一个,一句话让现场安静了下来。
我们都把目光集聚在宝月身上,期待的看着他,宝月扫视了我们几眼,使劲咽了咽气,我知道他在整理情绪,也在犹豫着什么,我们都心惶惶,急不可耐的等着他平复下来,可还没等他说话,南宫煜却动了,于是我们的注意力又齐刷刷的转移到南宫煜身上。
他步履缓慢,仿佛每一步都十分沉重,身体有些摇晃,像是随时都要倒下,可是,那是不会的,他又没有受伤,最多只是心神不宁精神恍惚而已。我们都目不转睛的看着他来到红棺前,摩擦着上面的图腾,背对着我们,让我看不清他的神情是怎么样的,但是他的背影此刻看起来却十分的落寞,像是被丢下了一样。
“你说···这,是柔儿?”南宫煜一开口便是沙哑的声音,仿佛···在忍住哭腔?
宝月情绪被收拾得差不多了,冷声“嗯”了一声,楼子寒忽然看向了我,那眼神说不清是担心还是疑惑,米菲尔面无表情的帮宝月整理头发,呃·····这个时候还有这种闲情逸致的也只有你了。
南宫煜的手放在棺盖上,手下一用力就把棺盖推开,露出了一角,我满脑子好奇的就跑上前去凑热闹一样往前凑,不知不觉就站到了南宫煜身边,这不看不知道一看我差点一屁股跌坐在地,身后不知是被谁扶了一把,我才没有那么丢脸,感激的回头一看,是看着棺里一脸诧异的楼子寒,我还听到他嘀嘀咕咕的说了句,“这尸身保存得太好了,这技术逆天了。”
我心惊胆战的偏头看了宝月一眼,他说的竟然是真的,我眼前,身穿喜服面容安详躺在棺里的女人,居然和我长得一模一样,是我前世的样子,艾玛,如果不是事先知道这是前世的尸体,我还以为是我失散多年的孪生姐妹什么的,只不过···我又认真瞅了瞅,可能是因为古代的装饰和妆容,衬托出她更明艳动人了一点而已,加上红棺红衣的反映,脸色都显得有些红润,娇艳欲滴,惨败!我往后缩了缩,不敢再继续自取其辱,还是给楼子寒腾个地吧。
谁知道楼子寒没有乘机上前,反而跟着我的移动也往后挪了挪,我疑惑的回头,他眼睛直视着我,也是一脸迷惑。这个我就尴尬了,大哥,你看我干嘛?
我把视线僵硬的移到南宫煜身上,他伸出了手,好像要触碰她,我又忍不住好奇之心踮着脚看了过去。
“我竟然不知,柔儿竟然就在我身旁······”南宫煜的声音充满了懊恼。
这一幕旧人重逢的感人之际,我都忍不住黯然神伤,别说南宫煜此刻有多么痛苦了,可是却有一人还是发疯了。
宝月不知道什么时候冲了过来,直接把我和楼子寒掀开,一把推开了南宫煜,把红棺护在身后,不许他靠近,指着南宫煜大吼,“南宫煜!你少假惺惺!害得她和左将军分离抱憾终身,害得她终日以泪洗面备受煎熬,害得她死了都不能去轮回,死了都不能逃脱你与你同葬的不都是你么?这一切不都是你害的吗?”宝月撕心裂肺,竟然真的吐出一口血,被呛到捂着嘴又猛咳了好几声,身上脸上和手上全是血,触目惊心。
可是,在宝月声嘶力竭道出的这一番控诉中,我却听到了更加骇人的讯息,我已经惊得说不出话,脑子一片空白,嗡嗡作响。
“宝月哥···你···你在说什么?什么叫抱憾终身,备受煎熬,不能轮回?”楼子寒也是难以置信,颤着声音的发问。
左将军?说的是不是左骁,想想他在记忆里总是一身戎装佩剑,嗯,应该是的。
宝月猛吐了一口血,用力吸了口气,继续道,“南宫煜这不寻常的东西,你们就没怀疑过吗?”
尸身不腐,还可以和灵体分离,一旦回归,就像个活着的正常人一样,简直没死过似的。我的心里默默的总结着。
“他···可是修炼了奇门异术,早就不是什么人了,非但自己能存活千年,不死不灭,还能诅咒别人跟他一样,而公主,就是被他诅咒的对象,生生世世为女,生生世世都要周遭的人替她挡灾挡祸,保她安然存活,直到他复活重归人间。”宝月咬牙恨恨的道,又咽了一口血,眼睛直勾勾的瞪着南宫煜不肯离开。
我想,宝月此刻是最希望眼神能够杀人了,那样他就能把南宫煜死个死去活来。
“我···还是听不懂。”我举着手,十分尴尬。原谅我的理解能力。楼子寒一脸叹服的看着我,好像在说,你接受得挺快啊?震惊过后,也得把事情搞清楚不是,难道我非得意志消沉才是正确的做法?
本以为宝月会向我丢眼刀,没想到他连个眼神都没分给我,就自顾自的继续往下说了起来,“公主一心求死,魂魄召不回来,早就零零散散,他无法立马把公主变成像他一样的怪物,却也对公主下了咒,利用公主的每一缕游魂的轮回转世,每一世凝聚灵魂,直到觉醒,也就是说,在这之前所有的转世都只是为了让公主复活的载体,容器,现在你已经活过来了,可是,却不是真正轮回的,而是被他诅咒成了和他一样的怪物复活了。”宝月痛心疾首的看了我一眼。
原来如此!我恍然大悟,心里虽然在沉沉下跌,却也终于知道了,为什么我的身边总有人倒霉,为什么我是至阴之体,为什么我的祖祖辈辈都是女眷为主,甚少男丁,并且到后来都会不知所踪,因为她们完成了使命,因为我本是个死人,因为死人即是彼岸之人,彼岸之人自然会吸引彼岸之人,只不过,这之前因为南宫煜的保护,我的灾祸都由旁人来承担了,所以我才安然无恙,从小到大没有受过半点伤,我该是笑一笑呢,还是要哭一哭呢?
“史上说的南宫煜被处死,看来也是被他骗了。”米菲尔终于有兴趣的插进来了一句话。
宝月却不可置否,“他是被处死了,可是他死不了啊,可能圣上知道了谋逆夺权的逆子这个秘密,所以暗地命人封印了他,迁移至此,谁成想,他就算身体被封印了,还有灵体,他的灵体居然为了报复血洗皇城,当真是丧心病狂,他就是这样的人,害死公主,害死左将军,害的伽黎国覆灭,要所有违背他的人生不如死。”
宝月对南宫煜的恨意,光从他的话语里都能听得出来,但是,我却想到了南宫煜那双冰冷里带着丝丝波澜的蓝瞳,里面总是透着忧伤,我怎么都忘不了,最该恨的我,却怎么都恨不起南宫煜,是不是因为我想到的都只是南宫煜对我的千般好,是不是我真的对南宫煜有愧?宝月也应该有不知道的。
“原来是这样,都是南宫煜,难怪,我在忘川河畔怎么都等不到柔儿。”一直低着头像个罪人一样接受审判的南宫煜,从刚才就沉默不语,现在却缓缓的抬起了头,眼神散发着深邃的光彩,但是却空洞得看不到任何一个人一样,“从刚才开始你们就一口一个南宫煜,连柔儿都这么唤我。”他的眼睛看向了我,又是那种哀伤,但是,这种眼神,却像是另一个人,而那个人是·····
“可我是左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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