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人还没说上几句话,郑兴堂就过来了,只是他面目有些不正常,似乎有些难言之隐,周游列和王杞柳都察觉到了,“出了什么问题?”“不会不放我出去吧?这是什么法律啊?!我什么坏事都没做啊!”“别激动!放肯定会放的。但是,我之前也说了,这是一件大案子,现在上面下了通知,凡是涉案人员在近期内不得出城!现在就放了你,但是你最近只能在城市里活动,要出城回家,或是办其他事,不行。表哥和我说过,要和你去之前学艺的地方,现在看来,没法施行。我也很抱歉。”
周游列能说什么,能放出来就不错了,如果不是遇见王杞柳,自己被关到什么时候也不知道呢,现在能平安无事就好。王杞柳对于无法立刻出行有些失落,但结果并不是最坏的,也有些高兴。郑兴堂看着两人并没有太大的反应,放下心来,“另外,还有一个好消息和一个坏消息,你们要听哪一个?”“好消息。”王杞柳说,“坏消息吧。”周游列说。“好消息就是今晚咱们庆春楼集合,不醉不归!坏消息就是表哥买单!”“去你的!”王杞柳骂道。“表哥,你又不缺这点钱,你看,你兄弟刚出狱,怎么说,这顿饭也得你请啊!”“好吧。”
庆春楼是本城最豪华的酒店,是众人眼中的销金窟,一般人家根本消费不起。三人很快就到了庆春楼,另外两人还好,毕竟是见过豪华辉煌的人,周游列穷光蛋一个,走在宽阔的大厅里,多少有些不自然,左顾右盼的,见到穿着统一服装的服务人员,也是微笑、招手,算是打招呼,王杞柳就自然得多。在他们在服务人员的引领下,要上楼时,楼下忽然起了骚动,周游列转头看去,就看到,一个年轻人在和服务人员对峙,两个人都有些冲动,脸色涨红。王杞柳也看到了,但没打算搭理,周游列是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事,想紧随王杞柳的脚步上楼,郑兴堂却站着不动,若有所思的看着那个年轻人,有些犹豫,即使表哥叫他也没理会,忽然,他转过身来,对二人说,“这人我认识!.......我想......表哥......我们能不能再加个座位?费用我们平分!”王杞柳看到那个年轻人一脸难堪窘迫,还有些愤怒的样子,说,“别寒碜我了!叫上吧!”郑兴堂就快速穿过围观的群众,来到年轻人身边,与服务人员对峙,说了几句话,虽然离得远,周游列隐约听到了一些,猜测,是不是这个年轻人无意打坏了酒楼里的物品,酒楼人员要他赔,果然,在郑兴堂掏出一大笔钱之后,服务人员就不说话了,只是脸上还有愠色,又絮絮叨叨几句才离开。
这里郑兴堂将年轻人带过来,周游列才看清这个人的样子。只见他穿的衣服蛮脏的,虽然他不懂这衣服贵不贵,但至少不是农家的衣服,看起来不寒酸,头发是乱蓬蓬的,一看就像周游列一样,不常打理,有点邋遢,而且这个人的面色不好,年纪比周游列想象的要大,有三十岁左右。这个人一言不发,默默随着三人上楼。
四人坐定,饭菜上齐,郑兴堂介绍道,这是赵信,是赵观队长的儿子,王杞柳问道,刚才发生了什么事,赵信苦笑道,吃饭没给钱,店里人赶我走的,只是庆春楼的烧鸡一绝,忘不了那味道,即使身上没钱,还是舔着脸又来吃了一次,这店的老板自己不好意思就指示手下的伙计来让我难堪,还是多谢三位出手相助!王杞柳一阵无语,心想,这不是无赖的行径吗?嘴上还是道,大哥是性情中人啊!周游列也是一阵愕然,眼前这个人居然是擒住他的那位队长的儿子!他对那位队长印象不好,觉得他强势无情,但他儿子看起来不错,这种吃霸王餐的行径也像极了他小的时候到别人家去偷水果,周游列觉得很好笑,而且这个人直率,即使几人只是萍水相逢,也没有吞吞吐吐,有所隐瞒,总之,他对这个有些落魄、邋遢的大哥哥很有好感。席间,四人交谈甚欢。一直到晚上十点多才散去,赵信一个人告辞走了,王杞柳让周游列去郑兴堂家过夜,周游列无处可去,只好答应,三人走在路上,又聊起了这位新认识的朋友。
郑兴堂说,赵信是赵观的独子,和父亲闹了别扭,被赶出了家,一直娇生惯养的他不想去工作,只是四处游荡,一直过着有上顿没下顿、露宿街头的生活。周游列问道,因何斗气?郑兴堂说,赵家一直是剑道世家,祖祖辈辈都是练剑的,到了赵信他却想学枪,死活不练剑,再加上,赵队长想让赵信进体制中,走他的老路,赵信也是死活不愿,赵队长很生气,一怒之下把儿子赶出了家,赵信只好流落街头。王杞柳听到这里有些感慨,他和家族长辈也有很大的分歧,家里的长辈想让他走一条路,为整个家族出力,他却想着过自己的生活,很多时候他也很矛盾,不知如何是好,但说到底,他不像赵信这样有骨气,或者说鲁莽,他现在衣食无忧,就是妥协家族的好处,他也觉得这有什么不好,人在复杂的关系中要学会协调和取舍,他只能说,赵信这个人太决绝了!周游列没想那么多,只是觉得赵信这个人有骨气,对他的敬仰又增添了几分,“是学剑,还是学枪,这有啥区别吗?!只要厉害就可以啊!选择何种方式生活不是自己的自由吗?!那个什么臭屁赵队长又干涉儿子的生活干嘛!?”郑兴堂听到周游列对自己领导不敬,立刻不悦起来,“你说话注意点!别疯狗乱咬人!再说,你个乡下人懂个屁!城里的水深的很,关系的复杂程度超出你的想象,你有这种想法,一辈子混不出头!”周游列一直对郑兴堂有种说不出的感觉,现在他终于知道那是什么了,那是地地道道的讨厌!一旦讨厌某个人,怎么看他都不顺眼!现在郑兴堂维护他那不可一世的队长还公然侮辱他,周游列觉得自己的肺都要气炸了!“你这个小子真是欠揍啊!!”郑兴堂鼻子哼了一声,“你还真是个粗人!只会动手动脚,你要再不动动脑子,我看你这辈子都完了!”周游列在心里为自己悲哀,曾经的自己多么骄傲!何曾被人耻笑过!回家这短短一个月,爹妈笑话他,小时候的玩伴笑话他,现在一个才认识几天的小子又耻笑他没有脑子!周游列满腔的怒火一下子散的干净,他呼出一口气,有些无奈的看着王杞柳,说道,“杞柳,今晚我自己想办法解决住宿。明天咱们庆春楼门口集合吧!”王杞柳道,“你想什么办法?你也是人生地不熟的。表弟他说着玩的,你别当真。”然后转向郑兴堂骂道,“你小子给我说话注意点!这是我兄弟!就是他干掉你,我都不会插手!”这话说的周游列一阵感动,但另一边的郑兴堂也怒了,“他是你什么兄弟?我才是你兄弟!我这几天给你忙里忙外的,你眼瞎了吗?”王杞柳想伸手打郑兴堂,周游列一把拉住,“别因为我让你们兄弟反目。”他不能让王杞柳里外难做人,又实在难以接受郑兴堂的救助,只好招招手走了。
城市在这个时候都安静下来了,每个巷口都是漆黑的,现在这个世界是初夏,气温并不太冷,周游列想,就是自己走一夜也没什么,正好看看这个自己所属的城市。没想到才转过一个巷口,有人从后面赶来,是王杞柳。王杞柳道,“游列,你到哪去?也不等等我。”“你怎么没回去?”“你开什么玩笑,我把你一个人扔大街上。”周游列内心又是一股热流淌过,兄弟二人六年的相处,真是没有白过。即使所有人不理解你,抛弃你,真正认识你的人都不会放弃你。“我那个表弟也是一个目光短浅的人,你忘了师傅一直教导我们什么吗?——这个世界很广阔!充满不可思议!你们千万不要停下来生活,而放弃了对世界的追逐!”周游列当然记得这句话,但是不知为何,对师傅的话,他渐渐抱有怀疑的态度,不太敢相信了,见周游列还是没有回应,王杞柳也叹了一口气,“我知道你最近经历了不少难事,我也一样。我对自己也有些灰心。但是,游列,生活是一面镜子,你对它笑,它才会对你笑,你对它哭,它就对你哭。”“这不是态度问题了,杞柳,也不是你表弟对我怎样,是有些事真的难以改变!这是我最伤心的事!你表弟对我那样,我是很生气,最近无缘无故遭遇那么多事,我是很郁闷,但这些事不会让我觉得无力,《风雷诀》让我无可奈何,是最让我伤心的事。”这么一说,王杞柳也沉默下来,因为他的《海心诀》的修行,并不比《风雷诀》要好,一样是显示着“此路不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