香炉早早地被宫里人点起,弥漫在整个太华宫夜宴殿。大殿早已是座无虚席,客人都是来自朝梁周边各国的使臣王子,当然还有一些朝廷当大官的……
宫女们捧着雕花漆木盘子在大殿来回穿梭,已经忙了好一阵子了,可偏偏那居于最上的金漆雕龙宝座这会儿才来了人。那人就是当今朝梁的王,头戴雕龙金冠,一袭明黄冰丝绸衣,脚蹬凌云靴子。底下的人见他一来,便立即站了起来。
接着,就是一阵震耳欲聋的跪拜之声:“皇上万岁万万岁。”
那居于高座的帝王正襟危坐着,薄唇微抿,一双桃花眼看不出情绪来,不多时,帝王抬了抬手:“平身……坐……”
醇厚的嗓音让在场的每一个人都听得清清楚楚。
随帝王一同来的太监见底下的人都落了座,便朝着大殿外扬长一声:“奏乐——”
话落,编钟徐徐震荡,候在殿外的舞女拖着衣摆迈着小步进了大殿中央,随乐音舞起……刹那间,大殿内歌舞升平,裙袖拂动……
大殿左边坐的是来自各国的太子、使臣,右边的是当朝的王爷、大臣。
“皇上,大庆太子在这里敬皇上酒一杯,恭祝皇上万寿无疆。”说话的人乃是大庆新封太子,兰天星是也,他落殿下左边第一位,由此可见他的身份十分的尊贵。
齐烨看了看兰天星,沉默了片刻,举起了手中的酒杯,同兰天星一饮而尽。
本以为那大庆太子会就此作罢,不料兰天星又开了口:“几年前,本太子曾在这皇宫站住,有一疑问,想问一问皇上。”同兰天星一起来的几个使臣相互对了一眼,纷纷皱了眉头。
齐烨面色不改:“讲……”拖了长音。
兰天星:“皇上为何不立后?”
殿下的落坐的人突然都停止了动作,唯有那舞女动作衣摆摇曳加快。
兰天星见齐烨久久不说话随即又是一晒:“本太子随意一说,皇上不必当真。”说完,兰天星将目光放在了那群歌舞之中若有所思。
朝梁的大臣又互相对了眼神,其实任谁都明白,朝梁同大庆的局势已同水火,那大庆太子会如此张狂,也确实情由可原——这几年朝梁的商人如雨后春笋,一个个冒出了尖儿,更有几个出类拔萃的龙头产业简直要垄断朝梁商业的半壁江山。这就导致来自大庆的商人遇上了劲敌,没过两年,大庆商人在朝梁破产的破产、失业的失业,这惹得大庆十分不满。也就导致这几年大庆时常在朝梁东北边界挠痒痒,可那朝梁皇帝就是沉得住气,以至于两国的一场仗迟迟没有来。
兰天星不再说话,底下的片刻紧张也渐渐松懈。
其他国家的使臣纷纷向齐烨敬酒,并说了些祝福的话。
一圈酒敬完,已经过了半个时辰。
这时候,一肥头大耳的男人站了起来:“唉,这皇宫里的歌舞美则美矣,可老多了也是无趣,难道皇上还看这个都不觉得烦吗?”
朝梁大臣相互对了一眼,心想,得,又来一个挑事的。但又情有可原,那说话的人正是藤丘国的太子哼意,年过二十。三年前,藤丘国归顺大庆,那也就是说,那藤丘国的太子现在和大庆国的太子穿一条裤子了。
齐烨面上一如既往没甚表情。
那哼意太子也不管那居于高座的帝王如何想,径直道:“你们这些个不中用的还不快滚!”
他朝那帮子刚起舞的舞女一吼,那舞女顿时吓得个个脸色煞白,站在殿上一时没了主意。
哼意太子对面的九王这时站了起来:“好看不好看,也不是你一天下的附庸国说了算,不过,我朝梁堂堂一泱泱大国不想与你这芝麻小国计较,免得落了别人口实,说咱们朝梁小家子气。”顿了顿,“你们这些个听本王的命,下去吧。”
“你!”那哼意太子一时语塞,但没过多久话锋突转,“今日是皇上的寿辰,请朝梁帝王恕本太子一时失语,其实本太子今日是带了一队舞女要献给皇上。”说着,哼意拍了拍掌。
随即,殿外走进来十几个身着异域风情无异的女人,她们个个脚踝带着铃铛,有的还抱着琵琶……
殿下的人一见到这些舞女便小声议论起来,议论最多的不是她们那像是因中了毒而嘴唇发紫的妖异长相而是那过于暴露的穿着……一件粉红肚兜,一条同样粉红的短裤,外面穿着一件轻薄透的软纱……
齐烨不动声色的开了口:“这就是太子所说的舞女。”
哼意太子勾了勾唇:“皇上让她们一舞变知。”
齐烨就像是随意处理一件公事一样:“那就舞罢!”
妖异舞女的琵琶声起,如水蛇一般的腰开始扭动着,脚下的铃铛随着步子有节奏的想了起来。
朝梁的一些年老的臣字不禁皱了皱眉头,一脸的叹息,随后他们又纷纷将目光投向朝梁王爷和当今圣上那里,王爷们呢,有的面色如常,比如性子温润的六王,有的只是略皱了皱眉头,比如那五王,有的露出了厌恶的表情,比如脾气向来暴躁的九王。至于那落于明黄一座的帝王——看起来好像有些走神,嗯,是的,没有看错,就是走神。
一舞完毕,现场掌声适时响起,又适时停下。
那刚才落在的哼意王子又站了起来,一脸得意:“如何?”随即他又自顾自的得意笑了起来。
这一笑连大庆国的太子也崩不住黑了脸。
正在这时,空气中传来一种微微震动的空灵音——叮——
数十个绸带从殿顶落下。
一白色的身影捏着一根绸带从殿外高空飘了进来,衣袖飘飞。
殿中的一众人等皆是一头雾水,那是一个用白色丝带束着一头青丝的女子,丝带随风轻飘。她留着刘海,带着面纱,只留一双灵动富有神韵的眼睛,身上一袭纯白的绸衣,衣摆很长遮住了一双穿着丝绢鞋的小脚,如同那九重天之上翩翩而来的仙女,仙气卓然,触人心弦。
殿中一时安静的出奇,大家纷纷将目光放于头顶之上。
古朴而又醇厚的编钟之音在大殿响起,女子先是在殿中的高空环绕了一圈,紧接着她的嘴上不多时多了一支红艳的花朵,而后丝绸长带又划了一个较大的弧度,殿中人的视线就那么看着她,从殿中的高空划到殿上的宝座跟前。女子脚触了地,站在朝梁的帝王跟前,左手背后捏着把她带到这的丝带,右手拿下嘴上叼着的一只花。
朝梁的皇帝面容镇定地看着跟前向他鞠了一躬的女子,一双桃花眼黑而深邃。
面纱下,女子微微一笑,即便是被面纱遮挡,可就在跟前的帝王光看着她的眼睛便察觉得到。
随后女子又缓缓将手中的花,在众目睽睽之下,递给了雕龙宝座上的帝王。
帝王微垂着眼睑缓缓看了女子手中的花一眼,随后伸手,就在这时,站在他身旁的太监一声低呼——
小顺子:“皇上使不得……”他怕这女子使诈。
帝王闻言随即够了勾唇,接过了女子手上的花,当即帝王看见了女子因右手伸长而露出一小截雪白的皓腕,还有那染了丹蔻的五指,心中又动了一个念头,可他还没来得及伸手将女子的手抓住,眼前的白影又飘回了大殿的半空中,随着抑扬顿挫的音律舞出了浩瀚的舞姿来。
一舞作罢,女子从空中缓缓两下,甜润的嗓音在打殿上响起。
“北方有佳人,绝世而独立。一顾倾人城,再顾倾人国。宁不知倾城与倾国?佳人难再得!”
一曲作罢,女子也刚好双脚着地。
编钟声也在这时戛然而止。
随即大殿上响起了热烈的掌声,不少人还感慨的发出了赞叹之声。
那大庆国的太子在这时站了起来,眼睛里迸发着灼热视线紧紧地顶着那蒙面白衣女:“姑娘可否将面纱摘了,让我等见一见姑娘芳容。”
大殿静了下来。
那白衣女从容答道:“奴婢面上丑陋无比,请客人网开一面。”
“哦……”兰天星拖了长音,“即是如此,敢问姑娘可是这宫里的人。”
女子闻言有些不耐的点了点头,隋向那十几层台阶上的帝王行了个礼,便躬着身子打算告退。
哪知,她刚转身,女子的面纱就落了下来。
面容即刻呈现在众人面前,在场人凡事见了女子的面容皆是吃了一惊,不过,女子反应很快,飞快用宽大的袖子蒙了脸。
随即,女子拔高了嗓音在大殿想起:“客人远到而来,竟如此无礼,就不怕丢了大庆的脸面!”
大殿之上,又有谁能想到,典雅大方的白衣女子竟公然在大殿上发了怒!一个身份卑微的女奴竟敢公然在大殿训斥大庆国的太子,因此,在场的很多人为她捏了把汗。
不过,那大庆国的皇子好想也不生气,面上还露出了歉意的神情:“姑娘冒犯了,请恕本皇子无礼在先,本皇子这就给姑娘赔不是。”
他这话一出,另许多人都一头雾水,唯有那居于高座的帝王蹙了眉头,薄唇微抿。
“不过姑娘也很机智,竟在脸上涂了这么一层厚厚的白粉,任谁也看不清姑娘的容貌……敢问……姑娘芳名。”兰天星微微勾了勾唇,眼睛闪过一缕幽光。今日他穿着一身深紫色的凌云长袍,上好的衣料因摇曳的烛光泛着柔和的色泽,颀长的身形下是一双金丝镌刻的黑靴。
“请恕奴婢无可奉告!”女子低沉的声音再次在大殿上响起。
又是一句胆大包天的话。
可那大庆太子并不生气,反而是那被拂了面子的哼意太子忍不住了,朝女子呵斥道:“大胆,你一小小的朝梁女婢竟敢对大庆太子无礼!该当何罪?!”
“奴婢不知!大庆太子有错再先,且刚才是出于询问我的名字,我不愿意告知有何不可。”白衣女子始终是以一副不卑不亢的态度,遮着脸说话。
哼意:“你……”他似乎是被惹急了,想不善罢甘休。
“够了!哼意太子这是要发难朕的子民吗?”朝梁帝醇厚的嗓音警告着哼意太子。
哼意太子求救似得望向大庆太子,可那大庆太子根本就没理他!
因此,哼意只好无奈道:“本太子逾越了。”声音低低似有不甘。
“你先下去罢。”朝梁帝朝白衣女子吩咐道。
殿下的白衣女子与朝梁帝对视一眼后,拖着长长的衣摆,遮着脸出了殿门。
大庆太子的目光一路尾随着白衣女子,知道那女子的身影在殿门口消失才作罢,顿了顿,侧身朝殿上的朝梁帝问道:“皇上今日寿辰,为何不见太后?”
朝梁帝面容沉静:“太后身体抱恙,便没有来。”
“哦?”兰天星看了看殿门口,“如此,那便太可惜了。”说完,一脸惋惜。
齐烨:“太子为何如此说?”
兰天星:“本太子听闻太后身边有个很厉害的宫女,曾救过一个难产的妇女,保得母子平安,实不相瞒,本太子今日来确实有一要事来求一求这位朝梁的太后,可否将那法子传给我们大庆?”
朝梁帝思索片刻道:“传不传是太后的意愿,待朕亲自去问一问再下定论。”
“如此,那就有劳皇上了。”兰天星双手抱拳微微向朝梁帝鞠了一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