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启十一年，大年三十。
过了今晚，就是元启第十二个年头了，我来这里已经有十二年之久。
因为我和齐烨的关系，今年宫里的夜宴我就不打算露面了，直接在慈宁宫里过。
齐渊和城笙早上的时候就来了，那时候宫里人还正忙着打扫院子，而我……我还赖在床上呼呼大睡，若不是齐渊三番两次派人来催我，恐怕我能睡到中午。
“母后，你终于起了。”齐渊穿一袭墨兰蟒袍，衣领处露出一小截白茸茸的皮毛，脚下蹬着一双鹿靴，看来，他倒是穿的暖和。
但是城笙……我忍不住皱眉：“城笙，你怎么穿的这样少？”
城笙紧一袭锦绒着身，就来脚下的鞋子也十分单薄，不过整个人看起来倒是神清气爽。
城笙顺着我的视线溜了一遍解释道：“城笙觉着这样穿能让城笙更加警觉些，不会被衣食无忧的生活迷失。”
好通透的一句话，少年人眉宇之间散发着一股锐气，是许多同龄人都不曾有的……当然，齐渊的沉稳坚毅也是皇室中不可多得的！
两人前途似锦，这也是我最希望的。
“即便你想时时刻刻警醒自己，也不能拿你的身体开玩笑，”小心以后得风湿，“你若不听，姐姐就给你寻一凶悍的夫人，好好管管你！”
城笙的脸成了一个囧字：“啊！姐姐不可！”
齐渊闻言一脸坏笑，他还若有所思地盯了城笙一眼：“哎呀，母后你可别再给他找什么夫人了，人城笙早就有心上人了，今天早上还跟我商量该怎么将此事禀告于你，请您凑对。”
城笙红了脸，埋头不吭声。
倒是让我产生了好奇心：“是哪家有福气的姑娘居然被你看上了。”
齐渊卖起了关子：“她呀，跟母后很熟。”
跟我熟？
“这姑娘我也见过？”我指了指自己，歪头打量城笙。
城笙似有所感应似得跪在了我脚边，我吃惊后退了一步。
“还请姐姐成全！”城笙作势还要向我磕头，被我飞快拦了下来。
“你干什么，有话好好说，别跪着呀。”我连忙去拉他，见一旁齐渊无动于衷，“你还不过来帮帮忙。”
齐渊这才从看戏的世界里出来拽了城笙一把，城笙这才作罢。
“母后，他是有苦衷的，正所谓落花有意流水无情——反到了他这，就成了落花无意流水有情了。”说着齐渊还惋惜了一把。
我：“什么？还有人看不上朝梁太后的亲弟！”是哪个这么有骨气的女子！这么……没眼光的女子！
齐渊：“是九妹……那日这小子也不知是昏了头还是怎么，竟一股脑跑到娇兰殿，拉住九妹就是一通告白！这告白还没说完，九妹就已经吓得花容失色，然后……”噗嗤一声……齐渊突然笑起来，“居然被九妹打了出去。”
求城笙的阴影面积！
原来是齐晨珠，不过城笙告白的最终结果确实是有些滑稽——居然被拿惯绣花针的齐晨珠给打了出来……
但千万不能笑，尽管心里已经地动山摇了也一定要忍住！
“城笙你也是，怎能如此鲁莽！不过这事怎么我不知道？”闹出这么大的事，也应该让我知道啊。
齐渊：“估计，这事传出去对九妹的声誉不好，九妹就隐瞒了下来了吧，再来，那时娇兰殿没人路过……而城笙这边，这么丢脸的事，估计他也不会说吧……哈哈哈哈。”
齐渊又开始捧腹，这张与齐烨酷似的脸，让人看着总是想起某人。
“好了好了，齐渊，差不多就够了啊！”我见城笙脸色不太好，便阻止齐渊的坏心调侃，“若是遇上那样的女子，看你还笑不笑得出来！”
齐渊才闭了嘴。
“不多时，你又要去边关了，这事你要趁早。不过，你放心，你既然有这心，姐姐一定帮你牵线！姐姐一定帮你撮合你和晨珠，不过，她要是实在是不愿意，那母后就会停手。”
城笙闻言一喜，刚要谢我，厅外却传来一声清越的女音。
“母后，恕儿臣不愿意！”
城笙脸色变了变。
齐渊笑脸僵了僵。
齐晨珠从厅门进来，她身后的两名宫女留在了门外。
罗裙摆动，发丝轻飘，如风一样的女子。
待齐晨珠在我跟前立定，下一刻跪在了我跟前：“母后，儿臣不愿意！所以，母后也不要再撮合我跟岳公子了！”
说我她还给我磕了一个头，头挨着地面并不着急抬起来：“请母后成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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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我独自找了齐晨珠谈话。
“母后，儿臣昨日已经说的清清楚楚了，为何还要为难儿臣？”齐晨珠蹙眉。
那么婉转的一个女儿家，总是给我呈现不为知的一面。
我镇定得喝了口茶，回想起昨日城笙的失魂落魄才道：“你拒绝得这么干脆，总得给我一个理由呗！”
齐晨珠抿唇：“母后，儿臣所想，千言万语恐怕一时不能够一一道尽！”
“难道你心里另有其人！”脑袋忽闪过这丝念头。
齐晨珠摇头：“身在皇家，能得一心爱之人实属不易，儿臣从未奢求过！”
“那是为何！你若嫌理由太长，就简短总结一下。反正，我总得在你这得个像样的理由！”我直截了当，想得到她的答案。
齐晨珠：“儿臣不想再过像小时候那样惶恐不安的生活了！”
“所以，你觉得城笙护不了你！”我对齐晨珠感到一阵失望，可反过来一想也是情有可原。
“儿臣知道自己伤害了他，可儿臣也无可奈何。”她的双眼有些空洞，似乎是在神游。
“那咱们来定个五年之约，五年之后，你再作打算？”我是怕她年龄太小，分不清事物好坏，就怕她因为她的一厢情愿而做了错误的决定，可那时，齐晨珠已年满二十。
“好，母后。”齐晨珠回答的十分平静，不喜不悲，“那儿臣就告退了。”
说完齐晨珠起身就走。
我端起茶杯再喝了口茶，再叹了口气。
这口气我刚叹完，外面就传来一阵争吵。
接着，一太监就向我来禀报。
说是当年六公主齐晨月在马车上滑到一事，被齐烨翻了案。据说是有人揭发，其人曾亲眼所见齐晨珠派人陷害六公主，才导致六公主早产。现齐烨下令关押齐晨珠至天牢，待查明此事再言发落。
唉，我在心里叹了口气，齐烨这大年初一的搞事情，还让不让人在皇宫好好过年了！
唉，我是真不想过去找他。现在只能找齐渊他们看看了。
齐渊接了我的消息就立刻赶来了，城笙倒是没来，我也不希望他来，派人传消息都没想到他那一份，我怕他一时鲁莽做出失去理智的事——劫狱啊什么的就滚回小说吧，不要出来害人就是了。
齐渊这一来，我才知道城笙把自己关了起来……那就关着吧，男孩子磨磨心智也是好的。
可跟齐渊这一通讨论，齐渊觉得我还是应该去去齐烨那里！
我闻言差点拍桌，这样一来，问题不就回到原点了吗！？不去，打死也不去，我倒要看看齐烨能把齐晨珠怎么的。
然后，齐烨晚上就来了。
齐渊早就为齐晨珠一事出了宫，临走我还警告他不许将此时告诉城笙……
齐烨：“朕一直知道你疼晨珠似早已当成眼珠子，可今日她遇了难，你竟会因为朕而放弃。”
“放弃？我可没放弃。”我白天为了齐晨珠可是忙活了很久。
“皇上还是早些回去吧，天不早了！”我下了逐客令。
齐烨气得脸色铁青：“好，这事朕就跟你耗着，你什么时候肯来求朕，朕就什么时候放人。”
说完，他转身大踏步离去，夜色下的明黄身影有了点点白雪点缀……
我揉揉眉心，打算也早些消息。
第二日，宫外忽然传来消息——当年在山林救我的老婆婆病危……
我来不及多想，直接闯出了皇宫。
这几年，老婆婆又老了许多，躺在病床上尚存一丝气息。
她本来是合着眼的，可等我到了她床榻边她似有所感应一般，睁开了眼睛。
“小姑娘，终于等到你了。”老婆婆费力笑了笑。
我：“我都二十多岁了，奶奶，你现在觉得怎么样？”
一旁的一对夫妇便是宁之意给她找的干儿子干女儿，两人皆是面容悲伤。大黄趴在老婆婆的床边一动不动，它似有所感应，整只狗都陷入了浓浓的哀伤中。
“我老太婆不行了，终于要去见死老头子和我的儿子了。”老婆婆有气无力说道。
她面如菜色而且还有些浮肿。
“老婆婆你不要这样说。”总有一些感伤萦绕在我心头。
“想不到我老太婆还能见你一面。”老婆婆感叹，“多谢姑娘能让老太婆我在有生之年享受到天伦之乐，他们待我很好。”
“奶奶，我还以为你会不高兴。”我道，起初我还在后悔没跟老婆婆商量就把她带回了皇都。
“没有的事，我在那里住了一辈子，然而家里人都离我而去……其实老太婆我早就不想住在那里了，住在那里，每每都让老太婆我触景生情……唉，命苦啊！我出生后，母亲难产去世，父亲在我十岁的时候也去了，我就成了孤儿，后来嫁了人，生了孩子，好不容易好过一点，没想到丈夫年纪轻轻就死了……再后来……唉……命苦哦~不过，小姑娘，我看你的命就不错，即便是一生不能夫唱妇随，却也能衣食无忧，有享不玩的福气。”
一生不能夫唱妇随……老婆婆真是一语道破了我跟齐烨的不可能。
“小姑娘，好好珍惜你现在的生活，不要贪心了，命里有时终须有，命里无时莫强求。”老婆婆伸出无力的手在我手背上拍了拍。
我知道她是什么意思，原来，他早就把我跟齐烨的感情看得如此通透，可为什么，明明，我跟齐烨居于深墙之内，她看不到的。
我不明白她为什么要这样劝我：“老婆婆，为什么？”
老婆婆：“你在山里那么久，他才来找你，足以说明一切，即便是他迫不得已。嘶……倒是，倒是那个姓宁的公子不错，不错……咦，你……”老婆婆忽瞪大了眼睛，“不对你怎么……怎么……”老婆婆努力仔细看我，发现了什么，一脸惊奇，随后竟忍不住激动：“两个……怎么会是两个……明明只有一个躯体……”
随后，老婆婆如失心疯一般喃喃自语……又突然浑身一僵，像是被定住了一般，下一秒，便闭了眼睛……
她这般动作导致我心中大骇，浑身一抖。
老婆婆的一双干儿女将我请了出去，让我回去，说是怕惊扰了凤体……然后我就听到大黄的哀叫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