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有我呢,你们咋不说我呀?”桑杰不干了,明显是有情绪,放下手里的筷子,显出一副当仁不让的架势,“家里是不是盐快用完了?我去买盐去吧。”语气极为坚决。
他们忘了桑杰,他也是个小伙子,而且是个自命不凡的小伙子。舅舅他们的话,碰触了桑杰的自尊心。这是他尊严的底线。他要确确实实地表现一番。
舅妈马上就看出桑杰有意见,就顺水推舟,“咱们家桑杰也不错呀,你看人家安排的多好,自己去买盐去,多会办事呀,是吧老头子?”舅妈给桑杰一个漂亮的台阶。
舅舅听了老伴的话一怔,看看桑杰的脸色,马上醒过味来,“还行,不错。”连声说着,但是没有笑,很严肃的样子。舅舅不相信自己的孩子,总是让孩子快点成长。
桑杰说完,拿了钱,出门去了。他显示自己去了。
刘龙跟阿茹娜看到了这般情景,两人偷偷地乐了。然后两人不约而同地用手指着桑杰,对着舅舅笑了。他们的意思是,你看舅舅,咱们的桑杰也在长大,要在尘世里闯荡,他的模样多么憨厚可爱。
桑杰也该接受捶打了。
同时桑杰的出去,也给他们带来了担心,毕竟桑杰是初次涉世,难免遇到事情,但愿表弟能安全回来。
刘龙跟阿茹娜赶着几头牛,来到了村外的草场。
阿茹娜因为心情舒畅,周围的一切都觉得新鲜,可爱。现在,她徜徉在幸福里,虽说很坎坷,但毕竟已经完婚,丈夫刘龙就在身边,一切都安好如意。
看他们的坐姿,就可以看出来,大热天两人还紧紧地挨着,没有一点缝隙,看得出他们的黏糊劲。
阿茹娜想起一件事,“刘龙,你原先说要出去打工,还去吗?”两人坐下后,阿茹娜问道。
刘龙原先有这个打算,所以阿茹娜问道。这次阿茹娜可不同了,她是站在妻子的角度上,热情度大为提高。
刘龙听了阿茹娜的话,竟然笑了,“你说我现在能出去吗?新婚的夫妻,还没亲热够呢,阿茹娜我说的对吗?”刘龙的样子,很调皮。
话语间,洋溢着幸福和快乐。
阿茹娜听了,假装生气,拿起一块土块,作出要打刘龙的架势,“你这人什么都好,就是嘴巴太欠,是不是收拾你一顿,你才老实啊?”
这一对新人要动武。闹完,两人都笑了。这也是他们亲密的表现。他们的亲密还包括适当的打打闹闹。
情感的抒发有多种多样。
“好好,那我呆几天就走,行吧老婆?”刘龙照样嬉皮笑脸。阿茹娜假装生气,斜眼看了刘龙一眼。
然后,阿茹娜也就收起架势,局势趋于风平浪静。
“现在不像过去,形势紧张了,你看保安队那样子,日本人成了他们的爷爷,随便抓人,你忘了前两天被保安队抓走的事情?你说要走,我还担心呢。”阿茹娜转入严肃,脸色显出忧郁的神色,看着刘龙说道。看得出,她深深的担心。
“他们就是靠日本人撑腰,真想打测量队那样,教训教训他们,以解心头之恨。”
刘龙想起前两天被他们抓走的事情,心里就燃起怒火。动乱的社会,把他们推到台前。他们也太嚣张了,竟然欺负到老子的头上来了。他们像一群狗,冷不丁就咬人们一下,太可恨了。
阿茹娜一说起保安队,才想起昨天的事情。她还记得昨天刘龙回来的时候,马车上有两支枪,还有子弹。据刘龙悄悄告诉他,那是从保安队抢来的。“刘龙,你那两支枪放哪儿了?”
“在咱们屋炕头藏着呢,别人看不着。那都是七九枪,都是好家伙,以后肯定用的上。”
刘龙一说起抢,就高兴得手舞足蹈,话语滔滔不绝,“那枪,给保安队的人真白瞎了。我拉栓试过,那枪是我见过的最好的枪。”对枪,刘龙是十分在行。
阿茹娜作为女人,心细胆大,一女人的心理,想起事来考虑得多,“那枪放在那里不行,我看桑杰很喜欢的,别让他拿去,要是往外漏出风去,那就糟了。”阿茹娜知道枪的重要性,也知道那两杆枪涉及刘龙的生命。另外,舅舅家是重点保护对象,决不让给舅舅家带来一丝一毫的麻烦。
一定要严密保护枪,包括枪的信息。
刘龙也想起一件事来,象刚醒过来似的,“那枪也不能让外人知道呢,不能让外人见着,传出去传到保安队的耳朵里,那就坏了。”人言可畏,他明白坏事传千里的道理。
阳光当头,但是微风扑面,两人觉得很爽。他们随便聊着,在享受着他们的二人世界的快乐。
远处有个人骑马向他们这边驰来。他们两人都看见了,像是奔他们来的。他们都觉得奇怪,他是什么人呢?一个人,还那么急。但是,威胁性不大,因为他是一人一骑。
“这是谁呀,看来是直接奔咱们来的。”
“不会是来找咱们的吧?”
两人胡乱猜测,议论。因为大草原上地广人稀,没有道路,很少有人游逛。这个人肯定有什么事。
那人越来越近了,渐渐地,连人脸都看清楚了。从他的行装上看,这是个大约三十多岁的牧民。但绝不是村里人,村里人他们都认识。
那人下了马,牵着马徒步向阿茹娜他们走来。
那人走进他们,抱拳道了个万福,“尊贵的乡亲,你好吗?”。这是草原人相见最平常的问候礼仪。
阿茹娜和刘龙也站起来,迎接远道而来的客人,“你好,远道而来的客人。”他们也以本地的礼节欢迎客人。
阿茹娜跟刘龙观察来人,此人年龄跟他们相仿,只是显得很老到。这是个什么人呢?
因为是在草原上,按照草原上人们的习惯,大家席地而坐,一起说话。
“你这是从哪儿来啊?”刘龙先打开了话题。来人很懂礼貌,不抢先问话,让着此地的主人。
那人拿出鼻烟壶,但是刘龙没有带,抱歉地笑了笑。那人把鼻烟壶收了回去。
“从旗(县)里来,好远啊。这里的草原好大,你们在这儿放牧觉不出来,实际上这里的草原广阔无边,平展展,绿茸茸的,真好。”
看得出,这个人很健谈。
这是个孤独的旅行者。刘龙饶有兴趣地欣赏着来人的马,“你的马很好,是个草原上跑远道的好马。”
来人看着自己的马笑了笑,观察了一下周围,“你们俩在这里放牛吗?”实际上这是个客套话,都能看在眼里的事儿,这是草原上的习惯。
阿茹娜点头,礼貌地回答:“是啊,客人这是去哪里这么匆匆?”
“我只是做些小买卖,在草原上闲逛。”
原来是个做买卖的商人。
刘龙看看来人的行囊空空的,不像个做买卖的,但是不好点破,转移话题,“现在草原已被日本人占领,治安队横行,当心啊。”
“是啊,这样好的草原,被日本人随意践踏,太可恨了。但是,草原也不是那么好惹的,日本人会自作自受。”
来人显得很生气,说的滔滔不绝。不过,他说话很中听。
阿茹娜跟刘龙都在心里猜测,这个人也许是抗日的。说起时局就愤愤不平。
“人就是这样,你不反抗,他就欺负你,如果给他颜色瞧瞧,他就老老实实的,如果把他们赶走,他就灰溜溜地走了。”
那人还在说着鼓动性很强的话。他们从来没听过这样的话。
“我这一路走来,人家别的地方都行动起来了,大家都起来反抗日本人,都在拿起枪打日本鬼子。保持沉默,就是灭亡。”
听的出,那人在鼓动抗日。
刘龙饶有兴趣地听着那人说话,这些话很对他的口味,很中听,有一股血性。
那人看看太阳,向两人告辞,骑上马走了。
两人则站在那里,久久地望着他的背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