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六年前。
已入深秋,大漠里异常的寒冷,开始飘起了雪。
君冥在营帐之外反复踱步,一声又一声的叹息,显出这名西羌兵马大元帅的焦虑和不安。皇上已出兵了两个时辰有余,前方步兵却没有传来任何消息。他一直就认为东夷有伏兵,可奈何皇上就是不信他,甚至连这次出征都不愿带着他。
“爹,你怎么不陪小陌玩?你上次说要教小陌练剑的!”一名身穿靛蓝色罗裙,年纪不过八岁的小女孩,一蹦一跳的朝君将军走来。她张口叫君将军“爹”,可是,殊不知……
“小陌,你怎么又顽皮了!不要吵着爹爹!娘亲炖了汤,快过来喝,暖暖身子。”一名少妇走了过来,只不过这名少妇,身上却披了一件银白软甲,备显英气。她当是君将军的夫人君景氏。
君景氏是景王府的小女,自小与君将军相识,到了试婚的年纪,两家大人便结了亲。将军夫人亦不是无能之辈,堂前能上阵杀敌,堂下是贤妻良母。有妻如此,夫复何求?即便是上前线,皇上也准许君景氏一并前往。
“夫人……你带着陌言先走,这一次,恐怕有伏,我要入大漠去寻皇上!”
君景氏神情一变,她没有说什么,只是走进君将军,将脖子上的一串坠子挂在了君将军的脖子上,方才抱起陌言,从营帐之后,离开了西羌驻军之地,欲进江城一避。
五个月前,北狄七岁的小公主离奇失踪,北狄沿洛水始寻,在天下布了九十二处情报点,却也未能寻到小公主……若是小公主迟迟不见,那么北狄皇室,就断了后!
以公主失踪为引,东夷率先派了九千名轻骑以助北狄寻小公主为由,布在江城之东。随后,君将军率五千君家骁骑营布在江城城下五百米处。不到五天,东夷与西羌交战。君家骁骑营英勇无比,打的东夷军队节节败退,可是不出半月,东夷王领年仅十岁的大皇子夜轩暮带领二十万军队前来支援。西羌王闻此讯,亦是亲领了二十万援军前来支援。四十万有余的军队,在大漠里排开,放眼望去,犹如黑压压的一片人云。
战事却是出乎意料的顺利。
第一日两军势均力敌,不分胜负,可是第二日,东夷军队却不堪一击,死伤过半。西羌王喜不自胜,亲率了五万将士,追击残军。君将军不同意,执意认为东夷有诈,可是东夷王的皇叔四王爷却嘲讽将军,乃是鼠目寸光之辈。并怂恿皇上将君将军软禁起来,这才有了方才的一幕。
君将军骑马还未出营门,一名已断了右臂,浑身是血的步兵,昏倒在了他的面前,他的怀中,有一封鸡毛信,上有皇上亲书的一个字:急!
须臾,入了大漠,除了有几只飞鸟,再无人影,连一丝血迹都没有。君将军举起了长枪。猛然间,周遭飞身而起十名东夷将,还有五十名……死士!
君将军的枪法耍的着实精湛,没有一丝一毫之赘,可是死士却不是一晌工夫能解决的了。君将军索性用了肉搏,仅是半盏茶的工夫,死士全亡,可是将军身上,大大小小伤口却有了十余处。
进了真正的战场,却发现西羌军队五万余人今只剩下不到百人,而皇上与四王爷更是被困的狼狈之极!
可是更让人莫名其妙的便是所有东夷军,见着他出现,纷纷往回撤去。
西羌王平安归了江城,可君将军却被困城外……据密报,君将军已叛国。
好可笑的密报,好狠毒的反间计!
数不清的长枪插入将军体内,死前,他紧紧握住了胸前的坠子……幸好,陌言和夫人尚在。
可惜四王爷却并不打算放过君夫人和君陌言。他秘派了五百名士兵,背着箭筒去寻夫人和小姐,一旦见到,乱臣之子,格杀勿论!
数千只羽箭铺天盖地席卷而来,君夫人毫不犹豫的趴在了陌言身上,将陌言紧紧的护在了身下。
“找……舅舅!”君夫人的嘴唇还动了动,可是,陌言却不明她所说。她已趴在娘亲身上痛哭起来。
陌言,娘亲不能在陪你了,以后,你绝不能这么淘气。其实……其实……你并不是娘亲的女儿!
八年前,君夫人与将军同往北狄交界处视察,无意在雪山之中,发现了一女婴。
女婴仅用一块白布裹着,可在冰天雪地之中,却面色红润,安静的像睡着一样。夫人抱起女婴,女婴睁开了她的眼睛……她的眼睛,是纯澈入天空般的蓝色。可是却慢慢的变成了黑色……女婴对她笑了笑!
她看向将军,将军点了点头,道:“夫人,她以后,就是我俩的女儿了,你看给她取名陌言如何?”
陌言、莫言。
那五百名士兵,离开的很快。并没有……杀了她。
他们,大都受过将军的恩惠。
陌言从母亲身下站了起来,她的眸子,此刻,是异常美丽的天之蓝!泛着浓郁的忧伤的,天之蓝。
“舅舅……舅舅……我要找舅舅!”她喃喃的重复着这几句话,在无边大漠里毫无目的的游走。一个年仅八岁的小女孩,一日之间,便要承受父母双亡的巨大痛苦。
可是陌言在这个时候,脸色却变的异常苍白,越发衬的她的眸子,如天般蓝。
“舅舅?一个小女孩,你怎么在这儿?”一个略大了她不过两岁的小男孩,突然出现在了他的面前。陌言止住了哭泣,细细的打量起他来,他衣服料子看起来都不错,模样生的也是她见过的最好的,只不过,因为他嘴里含了一根糖葫芦,说话都不清不楚的!
须臾,陌言哭的更大声起来……
“呜……你不是舅舅,我要找舅舅!”
见着她哭,那男孩慌忙的扔掉了糖葫芦,走近她,忽的发现她的眼睛是异常好看的蓝色,他愣了半晌,方才说:“不哭不哭,有我在呐!我带你去找舅舅,没了娘亲,但有哥哥我啊!别怕,哥哥会保护你的。”
“哥哥?”
“是啊!夫子说过,强者保护弱者,男人保护女人,丈夫保护妻子,难道不是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