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本该与他谈笑共赏天下的女子,此刻正在幽幽洛水边,她着了件缎织百花飞蝶锦衣,外裹了件软毛织锦披风,她精心盛妆一番,就连额上也着了额妆。
装扮的如此华丽,却毅然一步步的走向洛水深处。
回首万世繁华,她赌赢了,亦是个输家。她觉得自己活的好累,心心念念所搏的一切,终究不属于她。
她很羡慕景胭和顾若之,至少在她们闭上眼睛的那一刻,会有一个人为她难过。尽管那个难过等了十多年,但终究是等到了。
可是,她却要一个人在这儿……梵儿,娘亲来了。
朝阳初生,晨曦洋洋洒洒的为洛水着了见华裳,亦为洛水中那个决绝的女子,量身的着了一层。
洛水淹没了她最后的一缕发髻。
那个曾经覆手可撼动天下的女子,将自己葬在了洛水。
“那边有人跳河了,快!快!”晨起的人发现了那最后的一点痕迹,可惜,漫漫洛水,又怎会让人寻到她到底一丝骸骨?
天下大小的城都都悬挂着一幅画像,却无人知晓,那画像的女子今早已没在洛水。
半年后。
夜轶枫同林馨已准备大婚,夜轩暮特使人昭告天下,他笃定,若是陌言知晓,一定会前来看上一眼……那是君陌言的脾气。
可是他不知道,君陌言是无法知道了。
那喜堂扎的甚是好看,光是红绸子就用了三百多丈,那一对龙凤烛更是千金难寻。然世人无知,这场婚礼之下,隐藏了多少暗卫。不仅是夜轩暮手下的人,就连月楼的人,也几乎全部出动。
林馨被一顶轿子抬了过来,停轿之后卸轿门,出轿小娘迎新娘出轿,用手微拉林馨衣袖三下,始出轿。
林馨出轿门先跨过一只朱红漆的木制“马鞍子”,步红毡,由喜娘相扶站在喜堂右侧位置。是时,夜轶枫闻轿进门,即佯躲别处,由捧花烛小儇请回,站左侧。
主香公公见新人已到,皇上也已坐定,喊:“行庙见礼,奏乐。”
主祝者诣香案前跪。
林馨虽是大盖头盖着,却也仍不安分,抢着要跪在夜轶枫的前面,夜轶枫笑了笑,也不理会。
东夷有民间传说,说是拜堂时跪在前头的,可主管跪在后面的一方。
繁缛的拜堂仪式毕,由两个小儇捧龙凤花烛导行,夜轶枫执彩球绸带引林馨进入洞房。
夜轩暮扔坐在原位不动,他犹记得当初他与君陌言成婚之时,她人可是并不在,而是找了个丫头送了只鸡来同他拜堂。
想着,他勾了勾嘴角,微笑了笑。
暗卫并不见陌言踪迹,若是闹洞房的时候,她在不到,怕是,真正没希望了。
龙凤烛尽,烛泪结成花,然君陌言影子都没有。
陌言啊陌言,你是有多恨我?偌大的庭院中,夜轩暮执壶痛饮,酒滴落在衣襟上,漾开一朵极美的话。
从月上中天喝到日落西山,他整整罢朝三日。人说君王不早朝皆是为了女人,可叹此王所念的那个女子,却已被他逼死。
年复一年,看同样的风景,见同样的人,等那个人……
“荒唐!丞相,连你也要逼着朕选秀?”夜轩暮高坐龙椅之上,嘴角挂笑,却冷冽异常,他将那本折子甩了下去,正中丞相的脑门。
“皇上!皇上与娘娘伉俪情深,微臣实在是欢喜的很,可是娘娘已三年了无音讯。怕是……早已……若是娘娘还在,微臣是断断不会逼着皇上扩充后宫,毁了皇上深情的名啊!如今皇上的独子已故,怕是将来这江山,后继无人啊!”
“请皇上三思!”
夜轩暮双手紧握,陌言,你到底去了何处!
“都退下!”
“皇上,为了皇储,还请三思!”
“朕叫你们退下!”夜轩暮用手拍了一下放奏折的桌子,那桌子顷刻间就成了粉末。他独坐金銮殿,好生颓败。
“皇上!”一宫女慌张的跑进大殿,连礼也未行,就大喊道:“小皇子……小皇子……活过来了!”
“什么,你说清楚!”夜轩暮忙站咯起来,看着那个宫女,宫女颤颤道;“是,刚刚一个白衣服的男子进了小皇子的寝殿,不知怎么的,他就领着小皇子一起出来了!”
果不其然,君梵同枯纪,已到了殿前。
“梵儿!”
“父皇……叔叔把一切都告诉了梵儿,梵儿和你,一起等娘亲回来。父皇不要哭啊!”君梵小跑过来,拉住夜轩暮的手,笑着看着他。
“父皇,娘亲没有死哦。因为梵儿做了一个梦,梦里面,一个很漂亮的阿姨救了梵儿,阿姨说,娘亲和梵儿,都不该死的。”
“父皇相信,父皇和你一起等娘亲回来。”
有了君梵的日子,便不再像以前那么难熬了,他不再需要借酒来一个人熬过这长夜。
夜轩暮一辈子都不会忘了这天。
那日,下了一场大雪,梵儿披了件袄子坐在雪堆前,并不说话,夜轩暮正欲问话,忽见着一个一袭白纱曳地的女子,踏雪而来。
她音笑嫣嫣,问了句:“你,可是要选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