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办退学学功夫
路两旁，杨树成排，大都有一人合抱粗细，阳光洒下，在路面上投下了成片的树荫，即使中午时在这路上骑车，也不会觉得很热。
孟超今天起了个大早，吃了早饭，便推着自行车出了门，在路上慢悠悠地骑行。他没让老爹一起来，因为他觉得自己能搞定的事没必要多一个人跟着一起丢脸。
昨天接完电话，孟超想了很多：突然不上学了自己去干什么呢，以后就像爹娘一样在家种地吗？若这样自己肯定不会甘心，但又有什么办法呢。
路上的车并不多，偶尔呼啸而过一个货车或桑塔纳，或者是的扑腾扑腾跑的拖拉机，孟超趴在车把上，双腿机械的蹬着脚蹬子。他转念一想，船到桥头自然直，自己一个大老爷们还能被事愁死了不成。
孟超直起身子，猛蹬了几下，吹着口哨，轻松前行。
到学校时，还是上课的时间，孟超把自行车停到车棚后便直奔办公室。班主任正好在，不知道是不是在等他，书本显然已经收拾好了，就在班主任的办公桌上。
简单办了手续，班主任替孟超做了家长签字，便领他去宿舍收拾东西。班主任表达了自己的惋惜之意，还帮孟超出了一些主意，孟超都是笑着一一应承。老师见他这么云淡风轻的模样，便也不好再多言语。
期间宿管的大爷也过来问道几句，孟超只说家里有事，不想上了。大爷好一顿劝，让孟超有些莫名感动，把自己不好带的零碎物件，就都给了他。
收拾停当，也没多少东西，班主任帮着把东西搬到宿舍楼下，宿舍大爷便锁上了铁门，却没离去，隔着铁门有些自言自语地念叨道：“透好的一个孩子，不上学了多可惜啊~”孟超苦笑，也不作答。
把自行车推了过来，孟超道：“老师，您忙去吧，我自己弄就行了。”班主任客套几句便离开了，最后留下一句：“别忘了老师们，以后没事回来看看。”
一个铺盖卷封在后座左边，杂七杂八小物件和洗漱用的直接放脸盆里封在后座上，捆好的书本拿袋子装了封在后座的右边，简单几件衣物放书包里系在横梁上，暖瓶拿手拎着。孟超不忘冲大爷道别：“大爷，我走了啊。”“好，慢点骑车。”
推着自行车兜了一个圈，孟超把车停在了食堂边的一个胡同里。他要等陈涛午休吃饭时俩人见上一面。
时间还早，孟超看着食堂、宿舍和校园熟悉的景色，不禁又勾起了他难舍的心思。干脆先去食堂再吃一顿，省的中午不吃饭，路上没劲骑车，孟超如是想。
把车子停在食堂门口，孟超直奔食堂二楼。离放学差不多还有一节课的时间，饭菜都还没往外摆，恰好见到两个师傅在往外抬汤。俩人看到孟超，问道：“你怎么来这么早？”孟超笑道：“最后一节体育课，我饿了，就先来吃点。省的等放学还得排队。”师傅道：“你小子贼，来巧了，先给你盛碗鸡蛋汤，想吃什么，自己进来看看。”
还别说在这学校上了两年多，孟超还是第一次进食堂的后厨。几个大灶台上、桌子上、甚至地上都排着铁盆、铁托盘，里面盛满了今天的菜式，当下的时令蔬菜，这里几乎全了。今天中午的重头菜，看来是肉丸子和红烧鱼。师傅问道：“想吃什么，我给你多盛点。要不来半条鱼？”孟超道：“不要，吃不了。来份肉丸子，再来半份豆渣，俩花卷。”师傅盛菜，孟超在边上要求道：“叔，多给我盛点丸子，少盛青菜。”师傅笑着应承，确实给孟超盛的分量很足。
坐在桌前，孟超也不着急，慢悠悠地细细品味，其他人忙着把饭菜搬出来摆放，这师傅在孟超对面坐下，点了根烟，笑道：“来一根？”孟超连忙摆手摇头，道：“不会抽。”师傅道：“不会，学嘛。哪有爷们不抽烟的。”孟超心想反正自己也不上学了，就要去接，转念又一想还是打消了这个念头。
师傅道：“看你吃饭这样也不像是饿的，逃课了？”孟超神色一暗道：“没有，打架被开除了。今天来学校收拾铺盖的。”师傅：“哦~我在食堂干了这么些年，打架见多了，也不至于开除，你小子把人打住院了？！”孟超笑道：“差不多。”
师傅问道：“那你有什么打算？”孟超道：“不知道，走一步看一步呗。”师傅：“不然，你要没事来给我帮忙，包吃包住，一个月开你六百。”孟超一愣，道：“那我得回去问问俺爹。”师傅道：“那成，你要愿意来，就给我打电话，回头给你抄个号码，我姓刘。到时候，你直接过来也行。”孟超道：“谢谢刘叔。”
吃完算钱时，刘叔坚持不收，道：“不到两块钱，你叫我一声刘叔，还提啥钱。看有什么想吃的，带点家走吃。”
孟超要留下来帮忙，也被刘叔拒绝了，说让他早点回家，别让家里担心。孟超也不好再逗留，出去推着车子又回到了那个胡同。
百无聊赖间，终于放学了。一帮学生向食堂奔涌而来，孟超起身拉长脖子寻找陈涛的身影，而看到熟人时孟超不免有些躲闪。不多时就在人群中找到了陈涛，孟超却突然犹豫了，不知道该不该叫他。孟超转念一想，干脆不管车子和行李，直接冲过去把陈涛拉到了一旁。
陈涛突然被拉了一把，吓了一跳，话骂了半截，见到是孟超登时收声，还偷摸四处瞟了几眼，道：“超哥，到底啥情况？你没哄我吧。”
孟超道：“我哄你干啥，东西都收拾好了，一会就回家。”“我日，这叫啥事啊~”陈涛愤然道，“不行，我去找王璐说说。”
见陈涛这副模样，让孟超有些感动，忙拉住他，道：“找她有啥好说的，又不是她能改变的。”陈涛有些黯然的说道：“那以后不是见不着你了。”孟超捶了他一拳，笑骂：“滚蛋，又不是生离死别，这下我自由了，有空就来找你玩。”
陈涛闻言笑道：“对啊，要不我也不上了，咱哥俩一起混社会去吧。”
孟超笑道：“好啊，你回去跟你老子说不上学了，正好，他如果把你腿打折了，我带你要饭去。钱四六分，我四你六，怎么样？”
陈涛一缩脖子，道：“还真说不准。走，老大去食堂吃饭去，想吃啥随便点，我请客。”
孟超道：“等你一直不放学，我早吃完了。你赶紧吃饭去吧，今天有肉丸子。”陈涛道：“吃完了再吃一顿呗，咱俩拉会呱。”孟超道：“行了，你赶紧去吧。我今天一大早就来了，回去晚了，家里好着急了。再说，说不准哪天我就过来找你了。”陈涛道：“老大，那我送送你吧。”孟超推了他一把，道：“什么时候这么墨迹了，跟女人似的，赶紧滚蛋。”
陈涛只好自己去食堂。孟超回身正好见到王璐和几个女同学往食堂走来，为免尴尬他转了个身背对着往路边走，却不知这一举动恰好落入了王璐眼中。
王璐几人走过去了，孟超转身看着她的背影一会，发现她头上带着个帽子，在帽子边缘能看出纱网的痕迹，这让他本来波澜的心突然平静了许多。苦笑一声，孟超回到胡同，骑上车子，扬长而去。
孟超回到家中，先把食堂刘叔的事说了。很奇怪超爸超妈都说挺好，并没有再问学校里别的事情，这样孟超松了一口气的同时，内心难免还是浮起了一丝黯然。超妈说道：“赶明个先给人家打个电话说说，等过完八月十五，你买点东西把超儿送去。”超爸同意道：“收完玉蜀黍去也行。”
空闲在家，孟超实在不知道自己该帮家里干点什么，帮妈烧个锅打个水，再扫个院子。孟超突然觉得自己时间这么多，多的用不完。在村里也没人玩，同龄人不是上学就是出去打工做生意去了，还有些不着四六的晃荡子，孟超也跟他们玩不到一块去。正自发愁呢，超爸给他找了个差事，让他去前边王大爷家学点拳脚，以后走社会也好有些底气。
提到武术，不敢说此地民风彪悍，但几乎大半男性都会两下子。只是在孟超这一代里愿吃苦的少了，除了家里自己管不了的调皮蛋送到武校整治，没多少人去刻意习武。王大爷家就是这村上教拳的。本来教拳的有好几家，陆续都不教了，收不起来学生不说，也不能向以前那么管，孩子也不愿吃苦，不好教，人的品性更是不如以前了，也省得操那份闲心。
话说超爸带着孟超进了王大爷的院子，喊了一声二哥。只见堂屋出来一个矮壮的中年人，看着年龄跟超爸差不多，甚至还显小几岁。王大爷道：“我当谁来了，大驴蛋和小驴蛋啊~”驴蛋是超爸小名，此地多爱拿父亲小名跟孩子开玩笑，孟超几乎从记事起就记得有人问他：“大超，你知不知道驴蛋是谁？”然后乐不可支的告诉孟超答案，改天见到还问，乐此不疲。
超爸也不生气，对孟超说道：“叫二大爷。”没等孟超开口，王大爷就一瞪眼，道：“我说，来啥事啊？。”王大爷排行老二，因为“二”，“儿”同音，且人们也多拿二大爷开玩笑，刻意地叫二大爷是会惹人不高兴的。
孟超道：“大爷，我想学武。”王大爷瞅了孟超几眼，道：“长的挺结实的，不过你爹也知道，我前好几年就不教了。”孟超望超爸求助。超爸道：“俺儿底子好，小时候我就教过他，再说咱俩又不是外人，你还能拒我面子？！”王大爷翻了个白眼，道：“你会教，你家走教去吧。”
超爸道：“反正人领给你了，往后就住你家了，你自己看着办吧。”王大爷道：“这离你家总共没两步远，他要家走我管得了啊？”“你不让他走他敢走，家去我把他腿打断。”超爸笑道，“来，给你二大爷磕个头。”王大爷要拦，道：“人我教了，磕头就免了吧。”孟超不是不明事理，又不爱耍滑头，当下一个头磕在了地上。王大爷也没再说啥。
超爸对孟超说道：“行，你今晚就待这住吧。”转而向王大爷说道：“我回去了，明天再来。”
超爸走后，孟超就被王大爷领到了旁边的院子里。院子中竖着很多木架子，地上是一排排深浅不一的方坑。在院子的一角高低竖着几个木桩，木桩不远处的地上摆着一对石锁。
俩人来到院子正中，王大爷道：“大超，你觉得练武最基础的是什么？换句话说就是这力是哪来的？”孟超答道：“当然腰马的力量是根。对吗？大爷。”王大爷并未回答，道：“现在你就扎个马步，等蹲不住了叫我。”说罢，王大爷就回了方才的那个院子。
孟超老实的扎马步，他也是有点底子的，想那小时候，超爸来了兴致也会让他踢腿扎马地折腾。放以前扎个十来分钟还是可以的，可今天刚两三分钟，孟超就开始腿抖得厉害，他自己不想太没面子，只得咬牙坚持，没多大会儿额头上汗珠就渗了出来。
约莫到了十分钟，孟超才松了一口气，却再也站不住了，一屁股坐到地上，两腿又热又软，裤子也湿透了。不敢久坐，孟超试着站起来，两腿有些颤，吃不上力，挪了两步高喊一声：“大爷，我好了。”王大爷过来，眼里含笑却凶了一句：“就蹲了这么一会啊？你爹不是说你练过。”
孟超闻言一阵脸红。他还不知道，第一关勉强算是过了。
王大爷没再让孟超做什么训练，只是扫院子和晾晒东西的一些杂活。时至傍晚，王大爷交给孟超一个沙背心，一对绑腿，一对腕带，道：“你大娘给你缝的，背心二十斤，绑腿是的一个六斤，绑手的一个四斤。现在穿上，除了洗澡，就算是睡觉也不能脱。”孟超应承着，都穿上绑好了，这突然身上沉甸甸的很不习惯。
到了饭点超爹也没来叫他回家，看来真的是让孟超今晚就住这了。
孟王两家关系好一直很好。小男孩看一帮人打拳多少会有些痴迷，所以孟超小时候是经常来王大爷家玩的，但自从上学后碰面就少了。
现在的王大爷好像没了儿时亲切的模样，不苟言笑地板着脸，这让孟超不禁心里打鼓，坐在一桌吃饭也有些放不开，很不自在。
王大娘还在厨房忙乎，这爷俩对面坐着，王大爷端着酒盅不时抿一口，嗞嗞作响，而孟超则在一碟花生米和王大爷的脸上来回地看着。王大爷也不客气一句，让孟超好不尴尬。就干坐着。
屋门外飘来一阵香气，孟超的肚子不争气的叫了起来。虽说没怎么训练，但一下午也没少折腾，孟超早就饿了。见到王大爷笑而不语地看了过来，孟超正寻思怎么打破尴尬局面的时候，王大娘的声音适时地从背后响了起来：“我的乖儿，怎么不吃，不用作假，当待自己家一样就行。呐，一人一碗，馍馍蒸好了，自己去锅屋拿。”说罢，两碗鸡肉，摆在了爷俩跟前。
孟超起身道：“大爷，你吃几个？我拿馍馍去。”王大爷道：“你拿你自己的就行，我喝完再吃。”孟超几步走到厨房，锅台上的大碗里早就盛好了四五个馒头。
孟超道：“大娘，你怎么不吃，还忙乎什么呢？”王大娘道：“不用管我，你爷俩先吃。我再烧口喝的，你吃完了自己上那锅里盛。”孟超也不多说，转身进了屋只顾埋头吃饭。
也许真是饿了，一个馒头三两口就塞进了肚子，转瞬间，四个大馒头就吃了，一碗鸡肉也见了底。感觉还没饱，看到碗里王大爷掰剩的半个馒头，孟超又尴尬了。
王大爷笑道：“你小子跟小时候真没法比，小时候你大娘拦着不给你吃，你都跑屋里翻着找东西吃，越大越活回去了。”
孟超憨笑道：“那不是小时候不懂事么，来，大爷我再去给你盛上点。”王大爷道：“去吧，回来我要看你碗里比我的肉多，看我不抽你。”
孟超大笑，直奔厨房而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