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眸一瞬,便染上了一生心疼的毛病……
他也会害怕的,害怕有一天,他再也看不见她……
那种没入黑暗世界的感觉,他真的不愿意再体验一次。可是他更不愿意让她陪着他一起忍受煎熬……
这一次,是他最没有把握的一次,即使他确定自己依然在她的心里,他也没有把握她会到他的怀里……
“艾依然,给你五秒钟反应时间,然后用五秒钟时间到我怀里!”安冷烨站在离她五米处的地方,如天将神灵一般命令到。
那一次他说,“给你五秒钟反应时间,然后用五分钟时间出现在我面前。”然后她三分钟之后就气喘吁吁地出现了。
可是这一次他甚至不敢保证,她是否会转个身与他对视。然而他还是展开了双臂,敞开了怀抱,等待她……
这一次换他等她,尽管不公平。
她等他等得太长太长,整整三年……
艾依然的背影一僵,瞬间挺直……
那么熟悉的安冷烨的专属口气,眼泪被海风吹落,手里抓着一只刚刚捡到的海贝,抓得紧紧地……
五秒之内她转过了身,却成了一道静景,与成片的大海,成片的沙滩,成片的天空融为了一体……
凭什么每一次都是她主动,凭什么每一次都是她靠近他,这份爱太重太重,她已经无法用生命来承担了。
又是五秒过去了……
她始终没有走进他的怀里。这一次他赌赢了,可是却输了他自己。
缓缓地放下了手臂,只是静静地看着她……
明明相距那么近,却好像已经隔了几万光年。
一抹笑意闪耀在艾依然的两颊,霞光也在她的脸上投影下一片绯色,“安冷烨,我已经筋疲力尽了,再也没有力气奔到你的怀里了,连爬的力气都没有了……”
——她说,我已经筋疲力尽了,再也没有力气奔到你的怀里了,连爬的力气都没有了……
颤抖的声音,带了一点哭诉的味道,却是她最大的倔强,也是她最让人心疼的脆弱,在海风的裹挟中一遍遍地在他的脑海中回响。他就像陷入了一个气旋中,这句话随着气流反反复复地擦过他的耳边,却是枪弹雨林般地刺入他的心脏……
“所以……你是为了躲我,才躲到了这里?”的确是好累,像被人掐住了喉咙,说一句话都让人感到心在抽痛。
“可是……我躲过了全世界的人,还是没有能躲过你。”带着哽咽,带着哭腔,却又是极致地隐忍与压制,艾依然已然保持着那抹笑容,可是她不知道,这个笑比哭还伤人。
——她说,我躲过了全世界的人,还是没有能躲过你。
该死的,她什么时候这么会说话了。
“你一声不响地离开,大家都很担心你。”安冷烨此刻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很没营养地故意寻找话题。
灿烂的霞光染红了半边天空,云朵总是呈现出各种各样的形状,追着风的翅膀,慢慢地在天空中飘移。
“我不过是想找个地方静一静,过两天就会回去了。况且我这三年来一直都在奔波忙碌,也没有时间好好陪陪妈妈,正好趁着这段时间,弥补一下……”越说越显得语无伦次了。她知道她很不孝,还拿出了李嫣蓉做借口。
安冷烨当然也能听出她话里的意思,充满了埋怨和指责。这三年她很辛苦,他知道。可是现在说什么都晚了。“对不起……”他原本只想把他的一切留给他的,却没想到给了她这么大的压力。
一句迟到的抱歉,却将她所有的情绪都倾倒出来了——艾依然三两步走上前,用尽了所有的力气捶打着他,“你这个混蛋!你现在说对不起又什么用……”为什么要发明“对不起”这个词,让所有的犯错都能找到一个托词。
艾依然蛮不讲理地挥着拳头在他健硕的胸膛上乱舞着,“你个混蛋!你知不知我只有你……我只有你,你却还这么伤我的心……你要我千疮百孔的心怎么复原?你告诉我,你告诉我啊!”
艾依然揪着他的衣领,泪流满面地质问他。
安冷烨只是任由她发泄着情绪,眼眶也在不知不觉中湿润了……
那双深澈如潭的墨眸中竟然有了湿意,粗重的睫毛像是淋了雨一般。
当一个男人流泪的时候,是不是表示他动了情?清晰的世界一点点变得模糊……
夕阳斜下,艾依然打也打累了,最终瘫着蹲了下来,“全世界,我只有你,我的心里只有你,可是你却伤它这么深,它早已满目疮痍,再也不会好了……”艾依然像是一个受尽委屈的孩子,留着泪一个劲地抱怨着……
安冷烨也随着她蹲了下来,像往常一样,等她哭的累了,然后温柔地替她擦去泪水。
她竟然已经变得这么厉害了,每一句话居然都像在他的心里插上了一把剑,她竟然已经洞彻了致命的弱点,——全世界,我只有你,我的心里只有你,可是你却伤它这么深……
看来自己一定是十恶不赦的罪人了,被她指控得连他自己都觉得不可饶恕了。她的每一句话都给他定了一条不可轻恕的罪。
艾依然已经停止了控诉,除了海风,只剩下她的啜泣声,随着海浪一声声冷冷地拍向沿岸的礁石。
“夕阳无限好,只是近黄昏。”
黄昏蹑手蹑脚地悄然临近,天空慢慢地黯淡了色彩,晚霞渐渐地褪去,最后只留下一片灰暗……
安冷烨退下了外套披在了她的身上,他只是静静地陪着她。
“天上秋期近,人间月影清。”
视线之内,只剩下他们两个人清清淡淡地坐着。惨淡的月光在沙滩上投影下两道阴影,一长一短,一大一小,偶有海鸟飞过,却也是那般小心翼翼,不忍惊动了静坐着的两个人。两只海鸟隐没在他们的两道影子里,那么安宁,静听着夜的私语……
“你知道这片海的主题是什么吗?”很久很久以后,仿佛整个世界已经静寂了千年之后,艾依然用她沙哑的声音问道。
“爱。依然。”这个是他一来就注意到的。
“你知道我为什么要开发这片海吗?”黑夜里,看不清彼此的表情,只能用心从对方的声音里去感受。
“为什么?”她的思想已经强大到让他无法去探测的地步。“我知道公司最近推出的一款香水也叫”爱。依然“……”“你只说对了一半。”艾依然深深地呼吸了一口海水味道的空气,凉凉的一直沁入心底。“的确”爱。依然“系列狂扫市场有一部分的原因是因为开发了这片海。”不过这个是营销策略,跟她要说的内容没有必要的联系。毕竟她是先投资开发了这片海,后来才有了“爱。依然”系列的。
“你是为了找那份礼物吧?”
三年前,他们来到这里,都给彼此留了一份礼物。
她神秘地说——我给你留了一份礼物。
他也淡淡地告诉她——我也在沙滩上给你留了一份礼物……
艾依然的微肿的眸子闪过一点流光溢彩,却隐没在黑暗里,不被轻易看见,“不错。的确这是最大的动因。后来我才知道我们留给彼此的礼物是一样的。我们都错了,应该把话刻在礁石上的,而不是写在沙滩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