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故意叫她来参加埃米的封后典礼,想要让她难看。熟不知她对所谓的封后典礼竟没有一丝留恋。
她是什么意思?想要告诉他,她压根就不在乎这个靡丽的后位,不屑做他离殇的皇后?
不知道为什么,想到这个缘由,心里竟会像被绳索捆住,紧紧的……
他以为她至少会穿得比大殿上任何一名妃子都要靓丽,但当他看到殿外那抹素雅的身影缓缓踏进来时,心跳都停止了。
为什么……即便只是这样,她还是可以轻易地抓住他的心?他着了魔吗?到底是什么在无形地拉近他们二人?
他一次又一次故意找她的麻烦,冷嘲、惩罚她的婢女、耍玩于她,只是想看她倔强不服输的样子……自己这是怎么了?竟会无聊到此?
然而,她却像是变了性子,不再与他顶嘴,竟然地接受一切。
哼,颜慕,你想要静静地退出这场游戏吗?不可能!游戏已经开始,除非我宣布结束,否则,它就要继续下去!
知道了她的想法后,又恢复了她的封号,陪她继续好好地玩这场游戏。
虽然他登基后才知道父兄给他制定的“帝王成长法”,但自小养成的孤僻性格却已无法改变了,待谁都是冷淡,一副爱理不理的模样。
可是自从颜慕入宫,他的性格开始一点一点地改变,教人越加捉摸不透。
怕是这世上,除了颜慕再也找不出第二个那么了解他的人了。
什么时候起,他开始时时刻刻想着那名神奇的女子。想着她倔强时什么都不在乎的神情,想起那微微上翘的嘴角,想起她损人不带脏的话语。
大臣们一句“皇上,您怎可将封后一事当作儿戏啊”,竟让他“噗”的一声笑了出来。
众大臣以为触怒龙颜,一个个忙下跪求饶。他却只当玩笑,笑着挥挥手说没什么。
其实那时候,他是想起了颜慕。
这句话她也同他说过,那时的神情他也记得一清二楚……微微地皱眉,脸上满是愠怒,然而却透露着几丝小女人的妩媚与可爱。
听到埃米一去锦绣宫,颜慕便昏倒的消息,他竟是第一次心慌了,不顾三七二十一便将埃米禁足。
只是她不会知道,这一次,他是真的想她好。不带阴谋,不带诡计,只是单纯地想对她好而已。
他替她排除体内迷魂香的余毒,却不知自己已经被反噬。待他回到凤皇殿,毒素已经蔓延至全身,什么话也来不及说就陷入了久违的黑暗之中。
朦胧中,似乎感觉到有人一直坐在他床边,轻柔地抚着他的额头,他的脸颊,最后至他的嘴唇。
他会心地想,如果真的有那么个人,他希望,那个人会是颜慕。
他不知道自己怎么了,但他清楚地知道一点,即便是在这样黑暗的一个地方,心中想着的,念着的,竟依然是那个本该被他恨之入骨的女子。
或许……他们两人有前世呢?那么那么地相爱,以致于这一世,他那么地想要留她在身边,不管用什么办法,只要留住她便好。
她说:“离殇,你要死可以,但绝对不可以因我而死,更不要死在我面前。”
呵,颜慕,你当真如此没心没肺?真是可笑,我到底是为了救谁才躺在这里的?又或者,你只是害怕背负我因你而死的罪名?还是你已经不屑到连看都不想再看我一眼?
“你不是恨我么?恨吧,强烈地恨下去。你还没有看到我求你呢,一定不甘心就这么下地狱吧?”
恨么……颜慕你告诉我,什么才叫恨。
恨你,却不忍杀你;恨你,却将你带回离宫佛般供着;恨你,却一次又一次地去在意你的感觉;恨你,却时时注意着你的安危;恨你,却担心你会离开我;恨你,却愿意付出任何代价去救你;恨你,却开始不想让你离开我身边。
我不懂了,什么才是恨?恨的定义又是如何?
“痛苦吗?你若再不醒来,我便了了你的痛,让你再也醒不过来,如何?”
是吗?看来你恨我多过我恨你。
铿锵……
哦?又不杀了?呵,颜慕,你终究还是和我一样,不知恨为何物吗?
扔掉悬挂在他心口的剑,她又坐了下来,握着他的手轻轻地唱着《月梦》。
“柳叶儿飞,柳叶儿飞,天上的星星快快睡。月牙儿弯,月牙儿弯,你可知道我是谁。小花儿微微笑,小草儿轻轻摇,小船儿载我漫漫飘。飘到天涯,飘到海角,找到了你梦里也笑。”
他听懂了,她在忆昔。
他甚至能感觉到她在落泪,抽泣着,哽咽着,一脸的泪痕……
余音绕梁,他听出了她歌中的寂寥。
他想起来,告诉她以后有他在,她不会再孤单了。他还想抛去所有的不快与仇恨,只轻抚她苍白的脸颊,爱护她,疼惜她。
可是他一坐起,体内便气血翻滚,吐出一大口黑血。
甚至看不到她一眼,说不出一句话,便无声无息地陷入无意识的黑暗,再也感觉不到之后发生的任何事。
再醒来后,床前已站满了大大小小的妃嫔。
闭眼思了一瞬,种种浮现了上来。
再睁开眼,扫视床前,却没发现她的身影。
呵,她们当他是傻的吗?他有事的时候,守着他的是谁他会不知道?这会儿又来献什么殷勤?
“皇上!您醒了?”埃米惊喜地坐在床头,握着他的手掌,“皇上,快将药喝了吧,大家都担心死了!”
他推开药碗,平静且冷然地道:“她呢!”
埃米愣了一下:“皇上,您指谁?”
离殇没有回答,猛地也推开了埃米,掀开被褥匆忙地跌下床,随手抓了外衫套在身上就疾步走出。
埃米急忙追上:“皇上您去哪儿?皇上……高庸你还不追上!”
一旁站着的高庸回过神来,也忙将披风取来:“皇上!皇上您是要找淑妃娘娘吗?”
离殇停下脚步,回过头问:“她如何了?”
高庸如实回答:“淑妃娘娘为了照顾皇上您,三天三夜没有合眼,您醒来的时候娘娘就晕过去了,这会儿应该在锦绣宫歇着呢。不过皇上不必担心,奴才已经照您之前的吩咐,将娘娘看得好好的,没少一根汗毛。”
后到的几位妃嫔一听傻眼了,高庸说什么?皇上吩咐他要将颜慕“看得好好的”?
她为了照顾他,三天三夜没合眼?离殇根本就没时间去看众妃的奇特神情了,只一味地琢磨着高庸的几句话。
少顷,他才又道:“没什么事吧?”
“没事没事,太医说了,娘娘只是劳累过度,休息几日就无大碍了。”高庸一边说着,一边有些汗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