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怎么?”见方景焕僵成着一个姿势保持不动,高晨奇怪道。
“干嘛那么紧张呢,我又不会害你。“蹲回座椅的黑影出奇平静,没有五官的脸在嘴角位置裂出了一条到耳根的微笑,整洁的牙齿怎么看都是一片森然,他的两手有节奏地交替拍着膝盖,轻笑道:“算了算了,我就随口建议,有些道理总是要流血后才明白,现在不懂有没关系的。”
“方景焕?”高晨察觉到了方景焕的不对劲。
“放轻松,你应该知道我不会害你,当然,你要是想提前结束,也是可以的。”黑影拍打的手一停,问道:“你想么。“
方景焕发出极低的嘶吼,绷紧的身上所有青筋都凸出了皮肤,变得强烈的窒息让他有了濒死感。
“那么我就当你答应了。“黑影打了个响指,凝固的空气顿时松动,感觉时间过了很久的方景焕总算吸到了空气,身体的各个异状也退潮般消退。
恢复身体控制的方景焕失手松开了弓弦,瞄准很久的箭没能命中,从那丧尸脖子一侧飞了过去。
在那丧尸还没有反应之前,方景焕以极大的意志力强撑着脱力的身体,紧跟着抽出第二根箭。
仿佛是从泥沼中抽出来的这跟箭,重重搭在弓弦上,在手将忍不住颤抖的前一刻,他想都没想紧跟着射了出去,一股子的干净利落。
极短的时间里,安静得只听得到破风的尖啸声,箭羽追寻着方景焕那几乎成实质的视线,硬生生没入了那丧尸脑袋里。
丧尸不动了,没有太大的声响,那侧的丧尸仍继续敲着落地窗,方景焕跪倒下去,还好及时单手撑住了地面,才不至于摔倒在地。他大口大口的喘息,惊惧着刚才发生在身上的异状,刚才是怎么回事?那个黑影是什么?
高晨搀扶住方景焕,一触胳膊就感觉到皮肤上的一层汗水,迟疑道:“你该不会是我昨天那样中鬼压床了?”
方景焕脑海里一直盘旋着意识里莫名出现的黑影,有点像是得了精神分裂症,脑子里多了个意识或者人格,可身心健康的他从没有过精神上的疾病,家族也没有这类的遗传。
记得在黑影消失前,一句话深深留在了他的脑海里。
“顺便介绍下我自己,很巧,也叫方景焕。”
寒意成了化不开的诅咒缠绕着全身,方景焕明白了高晨口中所说的鬼压床,可这远比鬼压床要严重得多。
“是不是被丧尸感染了?”刘伟杰小声说道。
高晨回头恶狠狠横了一眼,刘伟杰识趣的闭嘴,没怎么恼怒,反倒看好戏般地撇了撇嘴角,手腕处冰凉的触感给了他莫大的底气,连带着心胸也稍微宽广了一点点。
方景焕摆摆手,示意自己没有事,他默默起身,走出了掩体餐桌,猫着腰到了被他射杀的丧尸面前,伸手扯掉了丧尸脑袋的箭,深深贯穿的伤口惨状已不会使他心绪有太多波澜,就好像是养成的十几年习惯。
可这才仅仅一天,要说适应力超强,这也快得太不可思议了,方景焕停顿了几秒才把箭放回箭筒,低头多看了死尸几眼,心绪还是平静如水。
方景焕忽然厌恶自己起来,之前只心意想着逃离这里,才惊觉这份冷静到极致的漠视,并不是他自己的,而是属于黑影的,那娴熟的屠杀动作是黑影替他完成的。
这意味着什么?
意味着在不知什么时候,那个同样叫方景焕的黑影,会不知不觉间成为真的方景焕。
本就承受着巨大压力的方景焕,这下无异于又在他的脖子勒了根粗绳,在所难免的,他愈发的悲观绝望。
同样的,也愈发的想要活下去,这听起来很矛盾,往往两种相反的意志相碰撞的产物,就只有痛苦,就如同野兽无论怎么嚎叫,如何挣扎,都挣脱不了被烈火不停烹煮的牢笼。
方景焕不愿想着这些,然而在脑海里却挥之不去。
用于端菜到外头的门是在厨房正门的一侧,因此不用进到厨房里头,三人偷偷摸摸到了这里,只要通过这扇门就能来到露台。
可三人都忽略了一个事实,既然外头有幸存者,为了不让餐厅里的丧尸跑出来,当然会把所有通道堵死,这扇门也不会例外,方景焕一握把手,就感到这把手无论再用劲也扭动不了。
“门锁住了。”方景焕小声道,眉宇间弥散着一丝疲倦,其实在过来时,他就早应该想到这个问题。
高晨握紧的拳头里,指节发出轻微的爆响,总不能用力拍门叫外边的人来开门,说里面还有活人要进来,恐怕门还没有开,受到声响吸引的丧尸就跑过来了。
三人一时僵在这里,处在丧尸眼皮子底下,说不准聚集在那面落地窗的丧尸们什么时候就散开,一转身就能注意到这里。
如芒在背的感受令刘伟杰不安的躁动着脚,脸色逐渐变得难看。
高晨看着方景焕,说道:“门是从外头锁住的,你看我们能不能让外头的人看到我们,然后叫他们来开门。”
方景焕看了看窗外,透过血染过的落地窗,看不到外头有任何幸存者的影子,摇了摇头道:“玻璃上那么多血,模糊得都看不清,外边那些人又怎么会注意到我们,况且只要有人靠近玻璃,丧尸就会被吸引过去。”
方景焕顿了顿,眼里带着复杂更有漠然,轻声道:“就算注意到了我们,他们也不会给我们开门,哪怕这里没有丧尸。”
高晨沉默了会,心里有些难过,接着狠狠低声爆了句粗口,眉宇间压抑着戾气。
把外头的人换成房屋里的那群人,结果必然会如方景焕所说的那样,更恶毒的是,陈争或许还会想办法将那些丧尸吸引到他们这里。
就是设身处地的想,谁也不会为了陌生人,冒着丧尸跟着进来的危险,去把门打开,也只有换成他这个傻子,才有可能依着自己的良心去开门。
方景焕望了望身旁的厨房虚掩的大门,说道:“不能待在这里太久,太危险了,我们先到厨房里头躲会,再想想办法。“
先前三人走的地面,一双脚踉跄地跟随他们的痕迹,随着一步步走过,滴滴血液流落在身后。
一只与那群丧尸格格不入的丧尸走向三人,纯黑的双眼死死盯着前方的那三个猎物。
自这丧尸从苏醒睁开眼的第一眼起,就一直没有转移过半点视线,嘴里切齿的嘶吼,因那落地窗不停的敲响声,显得那么微弱,可若是被咬上一口,必定是深可见骨。
很快,刘伟杰注意到了这只丧尸,睁大着双眼,满脸的不可思议。
“这怎么可能!“刘伟杰觉得双腿没了力气,他认出了正是他走过有着一群尸体的走廊时,不小心踩到手背的那具尸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