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哥哥，这辆车的水箱也冻裂了。”
李彧本来想的是，直接找一辆越野就上路。结果，当他试图发动的时候，才发现水箱里的水是冻上的。不仅如此，水箱被膨胀的冰块胀裂了一道清晰的裂口。很明显，对他们来说，这辆车是废了。
于是两个人开始了找车。其实，是两个人一起行动。李彧怕在车里或者某个房子里会有突然出现的丧尸伤害到青梅，所以，在找车的时候，李彧始终没让青梅离开自己触手可及的范围。
这个地方基本上是没有车库这种东西存在的，就算有，车库也没有保温效果。暴露在如此低温下的车子，如果是水箱的水比较多的话，是很容易冻裂的。
找遍了大半个镇，两人也没有找到完好的车子。倒是遇到了两只丧尸，还有一只丧尸犬，幸好被李彧有惊无险地干掉了。在初次遇到那只丧尸犬之后，李彧就绷紧了神经提高警惕。而李彧砍杀变种的时候，青梅的反应也好了许多，没有再像第一次看到血淋淋的场面那样呕吐到虚脱。
太阳渐渐升起，越来越高，玫瑰色的光芒被同化成雪的颜色，在雪原的上空和雪色遥相呼应。即便如此，这片天地的温度也没有因此而有所回升，李彧和青梅还是身着厚实的衣袍。看似轻灵弱小的风，却蕴含着极点的凉意，风卷到手背和脸庞，似触冰窟。
阳光经由刀的折射，坠落在雪地上更为冰凉。李彧把擦拭干净的刀收回刀鞘，向着下一处房子走去，总能找到还能用的车。
“可惜我家的车坏了，不然我们就可以直接开我家的车走了。”青梅的情绪很低落。
“没事啊青梅，前面还有些人家，我们再找找。”
李彧边说边走，来到一户人家院门前。简陋的土质的围墙，两扇铁栅栏的大门，院子里停着一辆小皮卡。在发现水箱的情况之后，李彧就不坚持越野车了，只要是辆可以开动的车就行了。可是，仍然是找不到。
李彧打开铁栅栏的大门，横刀身前走进了院子。雪平整地覆盖着院子，除了有些四肢动物奔走翻动雪层的痕迹。看来，院子里本来是有丧尸犬存在的，只是后来跑了出去。只是不确定，是否还有着其他变种的存在。
小皮卡上落满了雪，厚厚的雪层，把小皮卡遮得严严实实。李彧用刀刮开驾驶室玻璃的雪，露出清晰的驾驶室，是空的。
“哥哥，水箱也是冻坏掉的。”
“好吧，我们去往下一家。”李彧没有理会车子后面的房子，带着青梅向下一处走去。
清晰的脚印把两人的行程轨迹勾勒出来，从街尾的学校一直向着街头延伸过去。
两人在一辆破车前停下脚步。除去覆盖的厚雪，车的全貌在两人眼前呈露出来。一辆皮卡。大概是荒置了很久了，水箱是空的，油箱是空的，驾驶室和后车厢也是空的。
“哥哥，这辆车没有坏掉的迹象！”青梅的声音中透漏着兴奋，“车窗开着，钥匙就在驾驶室里放着。”
“嗯，很好。就是，油箱里也没有油，得费点事。”
“不费事的，我家是商店也是加油站，有一壶一壶的柴油，拿来直接灌就好了。”青梅的语调很轻快。
“这样啊，太好了。”
两人走回了商店，李彧看了看货架，没有看到柴油。
“柴油在哪儿放？”
“在那边的角落里。”
李彧跟着青梅来到放柴油的角落，提了两桶柴油走回去。
“嗯，现在再加好水箱就好了。”
李彧找到一个空的铁皮桶，从河里凿出了一桶冰块，架在生了火的炉子上，等着冰化成水。
从李彧两人开始找车，已经过去了两个小时左右了，太阳依着从前的轨迹升起，登上了通向它的最高宝座的路。冰凉的光在这片天地间乱窜，撞得粉碎成无数透明的碎霰，填补充塞了空虚的时空。
在火炉的承托下，铁皮桶里的坚冰被火焰感染，表层变得柔软，像融化的泪，扑簌扑簌地往下落，汇聚到桶底，变成一处汪汪的小泉。
火焰并不大，但对碎冰的融化已势不可挡。冰，融化成像火焰一般澄澈的水，从坚硬如铁，至绕指之柔。
水在水桶里猛然晃动，渐渐拼凑出拳头的模样。李彧提着融化了的一桶水，倒进了水箱。
“终于好了，我们可以准备出发了。”
“嗯！”
李彧爬进驾驶室，然后······没了动作。
“哥哥？怎么不开车？”见到李彧没了动作，副驾驶坐着的青梅终于问道。
“······”李彧转头，“我不会开车······”
沉默。
“哦，我会，我来吧。”青梅就要爬过去交换作为。
“等等，你会？你才多大就已经会开车了？”李彧难以置信。
“我上三年级的时候就会了。和阿爸阿妈去县城的时候，有时候会是我来开的。”青梅认真地回答。
李彧不说话，默默地换到了副驾驶坐好。
在李彧紧张的等待中，青梅顺利发动了车子。李彧顿时松了一口气。
青梅开车很是平稳，速度并不快。在学校宿舍边停好车，李彧拿回了背包，去后勤那里找到了一顶便携帐篷——他曾经见到后勤的人用过——把老师房间里的瓶装水都拿上了车。路过商店的时候，他尽可能地往车上装食物，各种面包、方便面、火腿肠、罐头，当然，还有饮用水。
“哥哥，雪这么厚，车子不好开啊。”在准备从商店离去的时候，青梅皱眉道
“我倒是把这回事给忘了。等等我绑好防滑链，再去找四个备胎来。”李彧找来防滑链在轮胎上绑好，又去其他同型号的车上撬下来了四只备胎放在后车厢里。他对第一次来这里的返程中发生的爆胎事故记忆犹新，四只轮胎爆了三只，而他们车上只有一只备胎。幸得路过的车搭救，他们才换好了轮胎继续上路，不然最低要在荒原里困上一天。
所以，要做好四只轮胎都爆掉的最坏打算。
青梅站在车门口看李彧忙来忙去，当他搬完最后一只备胎时，她突然说话了：“哥哥，你看上去，似乎比以前要矮许多。”
“嗯？怎么可能，你看错了吧？我还能越长越矮不成？”李彧笑笑，只当她是在开玩笑。
“不是啊，你看，我现在都能到你胸口了。”
“那是你长高了啊。来，走之前量一下你现在多高。”李彧心里想的还有，青梅会不会是因为变种进化而长高了？
但是测量的身高和青梅的记忆一样，并没有变高。李彧狐疑地量了自己，结果令他有点难以接受，175cm竟然变成170cm了！
不过，仔细想了想，这时候身高也没什么意义，活下来离开这里才是最重要的。
“没事，我们走。”扔了量尺，李彧招呼青梅上车。
“好。”
车子缓缓启动，破车承载着两个人的希望离小镇越来越远。原来的路已经被大雪淹没，完全看不到了，李彧便决定，从河上走。河的走向和去往县城的路基本上是一致的。
青梅小心开到了一处较缓的河岸，开上了结冰的河面。车子开上河面，稳稳当当，冰河没有一丝反应，确实是冻结实了。
冰河上不好加速，车子缓缓行驶，速度是越来越快。小镇在冷静的日光中，越来越远，越来越白，渐渐同化成雪原一般的颜色，藏匿于雪原中不复显形。
除了起伏变化，世界是一片茫然。一样的白色，包围着破车，和破车中的两个人。行得久了，竟然令人生出一种错觉，仿佛他们在原地一直没动，而上下左右均是难以突破的困境，皮卡在其间冲破不了无处不在又无处所有的壁障。
“青梅，休息一会儿吧，到处都是雪，对眼睛的伤害太大。”才行了一会儿，李彧就觉得不仅头晕目眩，而且眼睛也越来越难受，视线都开始模糊起来。
“我没事啊，”青梅转头看了看李彧，发现了他的异状，立刻踩了刹车。车子在冰面上滑行了好一段距离，终于停了下来，“哥哥你怎么了？你看起来不是很好啊。”
“你没事啊？哦，太好了。我也没多少问题，好像是，雪盲症。”李彧轻轻闭上眼说。
“雪盲症？”青梅好像不知道学盲症是什么。
“嗯，就是，大概可以理解为是因为眼睛不适应雪地的环境。”
“那你闭上眼就好了啊。”
“你自己开车，我不是很放心。”李彧有点惭愧。
“没事啊，我自己可以。”青梅信心满满地说，“你就休息吧。”
“那好吧，记得开慢点。”李彧嘱咐道。
车子重新启动，李彧轻闭着眼睛，青梅专心开着车。她好像完全不受雪地的影响，对时空和方向感觉很清楚。车子平稳地行驶在冰面上，嗯······除了河道拐弯的地方，在直道部分很平稳。
灰色的小皮卡在一片雪白中，沿着冰晶的道路前行，发动机的声音由冰晶导出，钻入雪被和天空，传到很远很远，再也不复回。就像长久相伴的时间，远去就再也没有任何回响，就像逝去的年华，带着彼时的声音、彼时的味道、彼时的亲切、温暖和感动，离得原来越远、越来越缥缈，在时间的荒原上消失无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