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二月十八，是皇后的生辰。
封颐拿着单子清点了一遍将要送进宫的贺礼，确认无误之后，让管家派人送过去。刚过了平原侯的头七，赵如珝已经向宫里递了折子，府里的人可以不必参见皇后的寿宴。况且，今天的主角并不是他们平原侯府，而是张家！
她捏着单子的手指紧了紧，眼角瞥见赵如琋挺着大肚子走了进来，忙扬起笑容：“大姐快坐。”
赵如琋抚了抚肚子：“大夫说我将近临盆，要多走动多动才好。奇怪了，怎么整天都没有见到如珝？”
“他早上出门去了。”
出门？这个时候他应该在家里守孝，怎么出门了？赵如琋回头看着封颐，探究似的问：“他在外面有事？”
“没有啊！”封颐充分发挥上官芸雅的憨厚相貌，目光澄澈面色如常一脸天真，怎么看也看不出半点说谎的样子，“大姐找如珝有事吗？”
“你姐夫就快回来了，我得回去祖宅那边一趟，派人把房子打扫打扫。”
“大姐和姐夫不在这边住？我听如珝说你们两年多没有回来了，京里的房子虽有派人看守，但毕竟回来住还得打扫一番，不如就在家里住下来，人多也热闹啊！”
赵如琋看着她笑了起来：“我就是回去住两天做做样子，免得他们那边族里的人嘴碎！”
赵如琋两年前嫁的是王阁老的次子王方庭。王氏是京中百年大族，书香门第，最看重媳妇的出身门第。赵如琋的出身虽然尊贵，可却不是温婉贤淑的侯府千金，性格直率就算了，行事绝对是能用拳头解决的从来不跟人多废话。而王氏族人之间多年来勾心斗角，找如琋看不惯，因此刚嫁过去之时和族人的人闹得不可开交。
幸亏后来王方庭争气，从族里面搬了出来自立门庭，去年又被外放为官，赵如琋才得以耳根清净了一年。可既然已经回京了，她要是不去王家晃了一晃，那些七大姑八大姨难免要嘴碎地说三道四。
封颐想了一下，道：“大姐，父亲刚过世，他们王家不会为难你吧？”
“为难？”赵如琋不屑地冷笑，“我长这么大还从未被人为难过。”
这姐弟俩笑起来的样子很是相似，封颐想起赵如珝冷笑的时候却是带着几分孤傲，心神不由得全飘在他那里去了。那晚之后，赵如珝搬回了书房，虽然他没有说什么，每天还是跟往常一样坐在灯下看书，或者看她绣花，可是封颐知道他有些地方已经变了。
“在想什么呢？”赵如琋伸手在她面前挥了挥。
封颐回过神来，笑道：“我在想该给未出世的小外甥绣什么花样的衣裳。”
“那些东西让绣娘去做就好了，小孩子长得快，你绣得再好看，过不了两天就穿不下了，岂不是浪费了你的心思？”
“绣娘做的和我绣的怎能一样？”
“也对，舅母亲手绣的确实意义非同一般。”赵如琋打趣地说，目光盯着封颐的肚子，“芸雅，别怪我跟那些嘴碎的女人一个德行啊！其实啊——我很想问的——那个——你和如珝成亲快四个月了，肚子里面可有了？”
“……”她还能问得再直接一些吗？封颐见她的眼睛盯着自己的肚子，虽还未等她说完就知道她想说的是什么，可是赵如琋这样大刺刺地盯着她的肚子看，她还是忍不住脸颊微红。
她轻咳了一声，低声说：“不知道呢。”
“哦！那应该请郎中来把把脉。”赵如琋笑眯眯地继续盯着她的肚子看，“说不定已经有了。”
“咳咳咳……”怎么可能？封颐呵呵地傻笑：“大姐，我昨晚画了几个图样，我拿给你看看吧。”
“你别岔开话题。”赵如琋摸了摸自己的肚子，“怀胎十月啊……”她略显圆润的脸上洋溢着幸福的笑容，“怀胎十月那么辛苦，怎能只有我一个人辛苦呢？总得有人陪我一起辛苦才好啊！”
诶？大姐是什么意思？封颐一时有点转不过弯来。
赵如珝从外面回来的时候，就看见自家大姐懒洋洋地靠在贵妃榻上，一手糕点一手图样和封颐讨论得十分高兴。
“如珝，你回来了。”赵如琋朝他招了招手，“你快过来。你媳妇好厉害啊！”
“是吗？”赵如珝微笑地走过去。
赵如琋眼里带着光：“芸雅今天给我绣了一个荷包哦！我都没看清楚她是怎么绣的，嗖嗖一下子就绣好了，好神奇啊！你看，缠枝莲花的图样，好看吧？”说着炫耀似的将手里的荷包举了起来。
封颐脸上的笑容抽了几下。哪里是嗖嗖一下子就绣好的？她绣了一个多时辰好吗？
“好看。”赵如珝看了一眼，目光在封颐脸上掠过，带着几丝笑意，“你们继续聊，我去书房。”
“站住。”赵如琋叫住他，“你出去了一整天，怎么一回来就钻进书房？我今天见到了，在你书房外面负责斟茶递水的丫鬟长得好生美貌，打扮得妖妖娆娆，那就是你皇后赏给你的宫女吧？”
赵如珝无语地看着她，等着她说下去。
“如珝，姐姐怎么不知道你喜欢那样的女人？”
封颐轻咳了一声，低头专心绣花。
赵如珝看了她一眼，挑眉问：“大姐，你是何意？”
“要我说，不管是谁赏的，你要是不喜欢就可以直接拒绝，难道别人送来的东西你就必须照单全收吗？”
赵如珝暗暗叹了一口气。他这个姐姐，从小到大任性随意惯了，成亲之后还有丈夫惯着，到了这个年纪还是这般随心所欲。他转眸看了仍在专心致志绣花的封颐一眼，唇角扬起了一抹不怀好意的浅笑：“我是不喜欢皇后送来的人，可是连我的夫人都没哟任何意见，我拿什么理由把人退回去？”
他还特意加重了“我的夫人”四个字的语气。
赵如琋立刻瞪向封颐：“芸雅，你没有意见？”
封颐抬起头，对上他们姐弟两人的目光，突然有一种肉在砧板上的感觉。她放下针线，低声说：“我没有意见呀。”自从把心香赶走之后，赵如珝没提起如何处置听雪，她还以为他其实很乐意有那样一个美人在身边伺候着。毕竟她不能拦着他那个……咳！那个……
赵如琋瞪大了眼睛，赵如珝却瞬间眯起了双眼，目光森冷地看了她一眼，转身就走了，下一刻屋子里传出了赵如琋义愤填膺又恨铁不成钢的说教声音。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