布偶上的银针险些刺入她的眼睛里面，封颐及时偏头避开，脸颊却被银针划过，有些疼。她淡淡地瞥了掉在脚边的布偶一眼，目光移回张启隆脸上：“这是什么？”
“你在我面前装什么清高？”张启隆顿时怒火中烧，一巴掌就甩了过去。
啪！
巴掌声清脆响亮，封颐被打得踉跄了一下，白皙的脸颊上顿时多了五道鲜红的指痕。屋子里所有的下人都被这一巴掌吓了一跳。大少爷这几年来是如何宠爱夫人的，满府的人都看在眼里，今日这一巴掌实在是打得让人目瞪口呆，真是一点尊严脸面都不留啊！
果然，男人一旦变了心，曾经当宝贝似的捧在手心里的人，在他眼里就连草芥也不如。
封颐心里并没有任何震惊意外，抬手摸了摸疼痛的脸颊，回头对着张启隆冷冷一笑：“你总算动手了。”
“我当初瞎了眼才娶你过门。”张启隆犹不解气，啪地又打了一掌，“不过是不会下蛋的母鸡，还以为自己真是大少夫人？呸！本少爷当初娶你是看在你父亲的份上，不然凭你这样的姿色给本少爷做妾都不够资格。就你这样的货色也敢在本少爷面前摆谱？你当你还是尚书府的千金？”
他大骂，看着她被打得高高肿起的脸蛋上仍旧是冷漠的表情，心里的厌恶又加深了几分：“本少爷看你可怜给你一口饭吃，你还不知足，竟然用这样的手段诅咒元姨娘，害得她肚中的孩子流产了。你这贱人，分明是来张家讨债的！”
一边大骂，一边拳打脚踢。
瞎了眼才娶她过门？她这种姿色连做妾也不够资格？她是来张家讨债的？
封颐忍不住冷笑。
当初是谁找了官媒三番五次到封家提亲？是谁为了娶她进门而极尽一切讨好父亲？是谁信誓旦旦一生一世对她好？
难道他做过的那些事情说过的那些话，都是她逼迫的不成？现在不喜欢了，厌恶了，所以一切都变成了她的过错。所以元姨娘流产了，他们也要用这样拙劣的手段将流产一事嫁祸在她身上？
“大少爷息怒！”明儿冲了上来抱住封颐，护在她身前求情：“少夫人一直都在流华居从未出去，又怎么会诅咒元姨娘呢？少夫人刚得了一场风寒，大少爷再打下去，少夫人是承受不住的。”
“滚开！”张启隆一脚踹在明儿心窝上。
这一脚显然踹得极重，明儿被踹倒在地，只见她脸色发白，挣扎了几下竟爬不起来。
真是欺人太甚！
“张启隆，你闹够了吗？”封颐眼里闪过一抹怒气，蓦然抬手，用力地挡开了张启隆挥过来的手掌，“当初我住进流华居，你我就已经说好了，此生生死不相见。元氏的孩子没了你就找我兴师问罪，你怎么不反省反省，难道不是因为你们张家作孽太多，活该断子绝孙？”
断子绝孙！
四个字仿佛一把锋利无比的刀子在张启隆的心头上狠狠搅动，张启隆原本怒气腾腾的脸孔顿时扭曲起来，变得十分狰狞可怖。
封颐挺直了背脊，毫不畏惧地与他对视。
在父亲被罢官之前，这四个字她是万万不会说出口的，因为自己无子！长久以来，无子成了她心头的一根刺，让她对张家充满了愧疚。张家人对她越好，她越是愧疚难当，越是想着一切办法来弥补。
可在父亲被罢官的那一刻，张家人温和谦恭的面目陡然一变，变成了一副尖酸嫌恶的嘴脸。张启隆将她赶至流华居，连一同陪她嫁过来的下人一个也不留下，又立刻迎元姨娘进门。她那个时候才知道，以往张家对她的好，只不过是因为父亲手里的权势，而权势一旦没了，他们变脸比谁都快。
在流华居的日子里，因托明儿的兄长卖绣品，也能渐渐到打听外面的消息。短短半年，她所听见的事情比活了二十几年加起来的还要多。
太子被废，父亲被罢黜，她的娘家已然失势，而张启隆的父亲却立刻晋升成为吏部尚书，成为了皇上面前的大红人。
吏部尚书！那可是她的父亲原来的官职。纵然她不愿意相信，也无法自欺欺人地骗自己，父亲被罢黜一事与张启隆的父亲成了吏部尚书半点关系也没有。
半年来，她也渐渐听到了外面关于张家的风传，渐渐知晓了张氏父子的真面目。他们为了得到权势不择手段，手里面不知道沾染了多少血腥，太子被废就是他们一手造成的。她甚至不敢去想，他们的手上是否就有封家的鲜血。
“我今日非打死你不可！”张启隆怒目圆睁，握紧了拳头朝她打了过来。
砰！
封颐一头撞在了后面坚实的柜角上，顿时头破血流。她却毫不退缩，手背抹了一下头上的鲜血，冷冷地瞪着他：“你恼羞成怒了？你们张家做的那些龌蹉缺德事，难道说不得？”
“住嘴！看我今天不打死你。”张启隆眼里带着仇恨杀气，拳头又要朝她身上落下。
“大少爷。”一个娇柔动听的声音及时唤住他，随即一位身子纤弱的美人在婢女的搀扶下急急忙忙地走了进来。身上茜红色长裙已经被雨打了半湿，衬托着杏眼桃腮越发妩媚风流。几缕被雨打湿的发丝垂落在脸颊边，脸色有些苍白，却格外楚楚怜人。
“元儿？你怎么来了？”张启隆忙敛了脸上的怒色，握住她的双手，“你身子还未养好，来这晦气的地方做什么？”
元姨娘眼中水光盈盈，柔声细语地说道：“妾身无德福薄，不能为张家诞下子嗣，大少爷若若是心中不快，打骂妾身就是了。只是妾身流产却不是大少夫人的错，是妾身太粗心大意。大少夫人虽深居简出，可也十分关心妾身的胎儿，曾几次派婢女前来问候，嘱咐妾身千万要保重身子。妾身绝对不相信大少夫人会在府里行厌胜之术谋害张家子嗣。”
她神色温柔婉约，泪光盈盈，端的是让人心生怜惜。可是她口口声声说是她的错，话里行间却是认定了封颐的就是害她流产的凶手。此番话不仅不像是为封颐求情，反而是火上浇油。
张启隆看着她的目光越发温柔，道：“你不用为她求情，如此蛇蝎心肠的毒妇断不能留！”
元姨娘眼中泪光闪动，哽咽道：“大少爷三思！少夫人纵然有错，好歹也伺候了大少爷多年。即便没有诞下一儿半女，可是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妾身愿代替少夫人向大少爷赔罪，求大少爷宽恕她吧！”说着噗通一声双膝跪地，重重地在地上磕头。
张启隆一惊，连忙把她拉了起来，却见她白皙的额头上已经磕出一片红肿，不由得更加怜惜：“你怎么不为自己着想呢？失去腹中孩儿的是你，最难受的人是你啊！”
“妾身没能保住孩儿，妾身有罪……”元姨娘说着眼泪就掉下来，哭得梨花带雨。
“贱人，你听见了没有。你做下那样歹毒的事情，元儿非但不怨你，反而冒雨前来为你求情。要是元儿再有个三长两短，看我怎么收拾你！”张启隆一手扶着元姨娘，一手指着封颐大骂。
封颐冷冷地看着相拥在一切的这对男女，男的相貌英俊，女的娇美动人，犹如一对羡煞旁人的璧人，刺得她眼里生疼。
她的目光落在布偶上面，唇角勾起一抹了然的冷笑。
几天前，之前在她身边伺候的婢女止盈三天两头就跑来哭诉自己在府里的日子过得多么艰难，又主动帮明儿打扫房间庭院。不用问，止盈做一切事情的真正目的就是为了今天这一幕。要不然，一个在她刚失去宠爱时就背地里和张启隆勾搭上的婢女，怎么会回头来找她这个旧主呢？
真是可笑！他们不想看见她霸占着张大少夫人的位置直说就是，不过是一纸休书就能解决的事。更可笑的是，元姨娘居然巴巴地赶过来演了一出苦肉计。如此卖力，难不成还能得到张少夫人的名分不成？
“大少爷，求求你别再说了，妾身愿意承担一切罪责，大少爷就放过少夫人吧……”元姨娘还在苦苦求情，一语未了，身子一晃，竟一头晕倒在张启隆怀里。
张启隆顿时脸色大变，双手将她抱了起来，忙叫人去请大夫，回头目光更加冰冷地瞪着封颐：“你如今是罪臣之女，自然没有资格继续当尚书府的大少夫人。我要是你，害得自己全族被诛，肯定无颜活在世上。你要是还有一点廉耻之心，就赶紧一头碰死或者一根白绫吊死，不要连累了张家！”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