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寂的朋友中,林之永是最神秘的一个,也是最痴情的一个。
萧寂总是喜欢以看破世事的哲学家的面目出现在众人面前,但是当他面对林之永时就会为自己扮演哲学家而惭愧不已。
林之永更像是一个笑看云起云落静听风卷风舒的哲人,尽管他从不曾口若悬河,更不曾高台教化。
林之永第一次出现在萧寂的小屋,是一个初夏的晚上。当时,校园的木棉花刚刚开始娇嫩而销魂的花期,后花园的花草树木正在酝酿朦胧而凄美的幽梦。
林之永很用心地观察着小屋里一切,仔细地询问着萧寂笑傲江湖的打算,不时露出会心的微笑。
坐下来后,林之永随意翻看着萧寂放在桌子上的书籍,说:“读书人是幸福的,你现在可以非常自得地读书了。《红楼梦》中有两句话,世事洞明皆学问,人情练达即文章。我给你的建议是,要潜心读有字之书,也要用心读无字之书。”
骄傲清狂如萧寂对林之永的建议居然唯唯称是,并且面带春风笑逐颜开,很是心领神会肝胆相照的样子。
临走时,林之永挑了一本书,说:“这本书借给我看看。君本雅达之士,必不致令我空手而去。”
萧寂含笑说:“慧眼识荆山之玉,阁下确乎美才。此书蒙不弃,大有美人风尘遇良人之幸。”
相视大笑,挥袖相别,小楼外夜风徐来,一弯小月钩钓古今愁。
古人不见今时月,今月曾经照古人。走下小楼,林之永仰望苍穹之上漂泊无尽的小月,也许悠然想到了这样的诗句。
初夏的风煦暖如初恋的感觉,初夏的心情如花开的味道。
林之永再度造访是萧寂对假期时写的一个很长的东西进行修改的那几天。那天是下午,班级里的课程很轻松,所以很多同学离开教室。
林之永在往那幢小楼走的路上,注意到身边走过的学生都很匆匆,似乎是要赴什么约会。爱美的女同学已经是裙裾飘飘,恍然若蛱蝶飞赴庄生的晓梦。
他在微笑,一如既往矢志不渝的微笑。
走进小楼,却是凄清如水,寂寞如风,他可以敏感地感觉到这里有些阴冷。
萧寂正在小屋里奋笔疾书,林之永推门进来的时候,他只是抬起头笑了笑,说:“请坐,请上座。”
林之永想起了一个笑话,便接过话头,说:“上茶,上好茶。”
小屋里没有茶,甚至也没有热水。林之永唏嘘着:“读书人自奉甚俭,没想到你这里简朴到这种程度。”没有和垂头书写的萧寂打招呼,就拎起暖水瓶开门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