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天色依然蒙昧，小雨淋淋沥沥。
因为昨夜的大雨，寮山上干涸的山涧也渐渐有了水流。这本不是个合适的上山时机。然而天气预报说今夜暴雨，到时候山洪爆发都有可能。
“老大，你什么时候带我们去好地方啊？”
当红头发的阿洪第八遍提起这个问题，阿豹终于开始动摇。师父并没有说过不能再上山。那片鸡血矿脉，本来是覆盖着植被的，被山火烧过，又在前几天被雨水冲刷，这才有一小块露出地表。如果现在不去，等山洪过后，说不定露出的部分更多。这片矿区又不隐秘，到时候还有他们的份吗？
阿豹想到这里，终于下定了决心。
立刻上山！
“走！带起家伙，挖石头去。今天的事，谁都不许说出去半个字。”阿豹说完逼着红黄蓝三大跟班赌咒发誓。
三跟班照做，阿豹才带着他们出了门。
三人冒雨上山，弯弯绕绕地走了几里山路，来到了昨天挖石头的地方。
这里经过一夜大雨，已经大有不同。
阿豹根本不跟跟班们详细解释，掏出山锄，立刻开挖。
跟班们心领神会，也默默挖掘。
老大都这么卖力，说不定挖的是金疙瘩呢？
四人可没有刘明的元神，做不到一挖一个准。没多久就挖了一麻袋，轮流背着下了山。
四人小心翼翼，尽量走了偏僻的小道，又是下雨天，按常理来说是绝不能被发现的。
可世上的事有时就是那么寸。
家住山脚的阿土伯，在山上种了半亩西瓜。一大早担心山洪淹了西瓜，挑着俩箩筐上山抢收，正好看到阿豹四人组鬼鬼祟祟地下山。
这四人素有偷鸡摸狗之名，又手拿锄头肩背麻袋。实在像极了偷瓜贼。
鸭溪村没有怂货，只有铁血真汉子。阿土伯可是为了一个西瓜就把邻村偷瓜小孩的老爹脑袋开瓣儿的猛人。
当下阿土伯大喝一声，甩掉箩筐，操起扁担就向阿豹他们冲去。
“偷瓜贼，哪里跑！”
背着麻袋的阿黄脚下一软，差点滚下山坡。其余几个也是满脸惊恐。
“阿土伯，我们没有偷瓜。”
“我打死你个偷瓜贼！”
“啊！啊！别打，真的不是西瓜，不信你摸摸看！”
阿土伯半信半疑用扁担敲了敲，硬梆梆。又上前摸了几把，有棱有角。
“石头？”
“是啊！”
“你们上山挖石头干啥？”
“修猪圈！”
“哦，你们真勤快！”
阿豹四人长舒一口气，小跑着下山。
阿土伯看着他们下山的背影，冷笑数声。
作为久经考验的老运动员，这点低级谎言怎么瞒得过阿土伯。
他不动声色地放阿豹他们离开，又悄悄沿着他们留下的痕迹向山上爬去，很快就发现了半山腰那处地方，有明显的挖掘痕迹……
陆烨从派出所中出来时，天已经蒙蒙亮。昨晚的事情说大不大，说小不小。有传言说这是一起严重的安全生产事故，因为防护措施不力，工人从脚手架跌落，双腿被钢筋贯穿，十分悲惨。这种流言七分为真，只有三分掺假，但是结论与事实完全不符。因此杀伤力尤其巨大。陆烨费尽口舌，警察同志依然半信半疑，勉强相信这是一起防盗引起的意外事故。
他领回手机，上头密密麻麻的未接电话，都是房地产公司的各级员工打来的。这些人的座机号码前面几位都一样，十分明显。
他试着回复了其中一个。
还没自报家门，对方就是一阵狂喷，陆烨觉得隔着屏幕都能看到口水。
“你们在搞什么？！昨晚的事都上楚州日报了！你们是怎么管的工地？”
“你们知道那是小偷，媒体呢？媒体信吗？老百姓信吗？。拜托你买份报纸看一看！秦朝房产无视重大安全隐患，漠视员工生命！”
“你们就不能动一动，想想怎么消除不良影响？你们工地上就都是一群饭桶吗？三个多小时了，我们打了多少个电话你才回？你们工头更绝，电话干脆关机。”
陆烨挂掉电话，越想越气，凭什么挨骂的都是他？他想了想，问工友打听清楚郑工头常去的按摩店，赶去通知。
而耿直的郑工头躺在按摩店包间的大床上，呼噜打得山响。
昨晚被那漂亮妹子鄙视之后，他连嗑了三颗蓝色小药丸，特意选了那妹子隔壁房间，与后来的辣妹大战数百回合，直弄得对方叫爸爸。后半夜实在是累惨了，手机一关，呼呼大睡。
这呼噜打得整层人都睡不好。戚月抱着双腿，靠在窗台，看着外边的绵绵细雨出神。每天也就这个时候不会有人来，微风也能带来一些自由的气息。
突然一道奔跑的身影直勾勾闯入她的视线。令她先是疑惑，接着迷茫，惊讶，直至恐惧颤抖。
陆烨！他怎么会在这！他不是在钱塘房开公司上班吗？
陆烨像一颗子弹一样逼近她，戚月脑子一片混沌，她甚至没有空思考他为什么会来这种地方。她战栗着躲进被窝里瑟瑟发抖，就像鸵鸟一样掩盖着自己的头颅。
咚咚作响的脚步声在楼道内响起，夹杂着老鸨被惊醒后的喝骂声。
一番嘈杂之后，脚步声终于逼近，就在她的门口。
这一刻，戚月心如死灰，她甚至想立刻从窗户跳下去。
直到急促的敲门声在隔壁响起。
“郑叔，快起来！工地上出事了！”
“我知道你在里边，快开门啊！”
这就是陆烨的声音！
戚月多少次幻想着陆烨突然出现，把她带离这片火海。
现在他人就在外边，戚月却紧紧捂住嘴唇，不敢出声，任由眼泪流淌。
“吵吵啥啊！一大早的发什么疯！”隔壁那粗俗的声音是属于昨夜那猥琐包工头的。
戚月的心又瞬间沉入海底，最后一丝开门的念头也断绝了。
“昨晚工地上出事了，有个贼在我们工地上被钢筋戳穿了大腿，记者乱写，搞得很麻烦啊。”
“知道了，你个废物。我穿上衣服就来！”
嘈杂来得快，去得也快，外面渐渐恢复平静，也就过了几分钟。
戚月不知道她是怎么熬过这短短几分钟的。她木然的拿起手机，编辑短信：“陆烨，我找了个有钱的男朋友，我们不要再联系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