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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章 郭富城:一切可以重新来过

入行颇久的郭富城当年凭一支电单车广告走红,俊朗的外形、湿漉漉的头发、极具杀伤力的迷离眼神和迷人笑容令整个台湾的少女为之倾倒。于是顺势推出唱片,跻身刘德华、张学友、黎明之列,并称“四大天王”。可惜娱乐圈的争斗向来是兵不血刃,天王并非惺惺相惜的好兄弟,而是各自争霸的诸侯,狼烟四起中,纷纷当仁不让地占据自己的江湖席位,郭富城的星路却一直低迷下去。流光飞转中,当同时代的男艺人已然扮相成熟,甚而转至沧桑,郭富城犹在无奈地兜售自己的无敌青春和性感。甚至每开新闻发布会,他必将衬衫纽扣解至第四颗,以性感健美的肌肉示人。香港著名娱乐人查小欣说,郭富城最大的问题,就是永远不服老。这固然是表明他的良好心态,可是这又何尝不是一种悲哀!

事易时移,在娱乐圈浮浮沉沉20余载的郭富城终在41岁时实现演艺生涯的飞跃,凭借《三岔口》和《父子》两度蝉联金马奖影帝桂冠,咸鱼翻身。这听起来有些像神话。他在接受一次采访时说,能不能保持长久青春并不重要,重要的是随时都可以有新的开始。

只是我很对不住父亲

他坐在化妆间的椅子上,神情看上去略略有些疲惫。

这也难怪,一连数日,他一直辗转于北京、罗马、东京、釜山、上海,跟随剧组马不停蹄地作影片《父子》的宣传。

他转过身来说:“抱歉,我需要作短暂休息,再接受你的访问,只是几分钟。”

然后,他轻轻阖上眼睛,头微微向后仰,靠在椅背上。

这绝不是我“熟悉”的郭富城。

招贴画上,他梳着经典的四六开发型,头发分至两侧,露出光洁饱满的额头。眉毛堪称青茏黛黑,眼神明亮,似乎永远脉脉含情。按下录音机的PLAY键,是一个恋爱中的男生在低低吟唱:“……我是不是该安静地走开,还是该勇敢留下来?我也不知道,那么多无奈,可不可以都重来……”——我对他的印象尚停留在十余年前。

眼前的他,青色的光头,依然是电影中的造型。浓密的发茬儿,正在争先恐后地生长。头顶隐然有一道淡淡的疤痕。面庞清瘦,已然退却年轻时的光泽,更多了成年男子的沉稳和疏朗。额头眼角有了细密的皱纹,大笑时,那些皱纹便兀自堆叠在一起,仿佛水面的波纹聚散。眼睛依旧是明亮的,只是那样的明亮,已迥异于年少的浅薄与单纯,多了一种穿透的坚定。心中有神,眼中方有光。一个人内心的自在力量,可以通过眼神传达出来,让他人感知。他的唇上,亦是一层浅浅的短髭。

绿色平绒西装,淡黄条纹衬衣,浅灰条绒长裤,黑皮鞋。无名指上戴一枚黑桃装饰银戒指,那是他一贯的爱物,走到哪里都要携带。

曾经是珠圆玉润、不谙世事的年轻男孩,历经跌宕,终于将自己修炼为成熟男人。

他睁开眼睛,仿佛注入水后的植物,瞬间恢复了生机。他说,我们开始。

“只是我很对不住父亲,他对我进入娱乐圈始终不肯承认,他一直把希望寄托在我的身上,希望我可以再度进入金融业,只是……我的父亲从来克制而斯文,不会将他的想法强加于我,但我明白他……”

郭富城自香港圣约瑟中学毕业,在父亲的引荐下在香港景福金行当小职员,父亲的意图是希望他去大金行吸收经验,以便自己有一天告老,可以替自己打理金行的事务,从而后继有人。“那一年我19岁,因为读书不好,这也是一种选择。”郭富城笑。

他说自己那时对娱乐圈没有任何幻想,父亲的金融出身,令他性格严谨,一直感觉娱乐圈并非清静之地,还是做金行来得最实在。

只是人生处处有变数,“我在朋友的一次聚会上逞强劈腿,当场受伤,痛得厉害……”于是第二天不得不住院,也丢掉了父亲为他辛苦找来的工作。命运总是峰回路转,就在他躺在病床上呻吟的时候,一位朋友擅作主张,替他报名参加无线电视台的舞蹈培训班。郭富城的人生轨迹就此改写。于是他就此涉足娱乐,转入无线艺员培训班,也演过数部电视剧,包括和刘德华合作的《神雕侠侣》,只是他欠缺后者的运气,从中扮演一个反派角色。露脸的镜头屈指可数,更多的是跑龙套,一跑即是六年。

也许命运女神也钟情人世间的漂亮男子,好运终于降临。一则只有30秒播出时间的广告,终于令他声名大振。广告中,他顶着一头形如蘑菇的秀发,带着忧郁的神情微笑。——这带有中性迷离的笑意暧昧不明,却直截了当地俘虏了每一个女人的芳心。她们情不自禁地为他痴狂。尖叫声里,宣告了一代天王的诞生。

只是,这样的“天王”似乎有些无趣:他永远排名在最后。人生就是一场比较的游戏,何况是在明争暗斗、名利如鱼龙翻滚的演艺圈。有些人对他的出现不屑一顾:郭富城凭什么会是“天王”?!他说,夜阑人静时,望着维多利亚港湾的明亮灯火他也会很沮丧。“可是每一个人的存在都有他的理由吧。就算不知道缘由,我也自有存在的价值!”

“只是我很对不住父亲,”他的神情终有些黯淡,“他对我进入娱乐圈始终不肯承认,尤其是我哥哥遭遇死亡后,他一直把希望寄托在我的身上,希望我可以再度进入金融业,只是……我的父亲从来克制而斯文,不会将他的想法强加于我,但我明白他……”他摇头,内心似是极度难过。

郭富城心中的父亲永远温情,“在完成功课后,会带着我和哥哥去街角的餐馆吃宵夜,通常是每人一碗热气腾腾的濑粉,那似乎分外的可口。”在父亲温暖的注视里,他们一口一口吃完,又在斑驳的夜色里,顺原路回去。——即便成名后,他依旧喜欢吃濑粉,那是对父亲最好的念想。

自己喜欢的人和事我会好好珍惜

“我相信自己的内里隐藏了一个机制,刻意把自己不喜欢、不想记住的事情,像垃圾那样处理掉,找也找不回!相反,自己喜欢的人和事我会好好珍惜。”

从跻身“四大天王”伊始,郭富城给人的印象是只会跳舞——即便是他的歌,也无不以“舞”为卖点。那个时候,没有人说他会演戏,这一点,郭富城自己也坦然承认。

《浪漫樱花》之后,郭富城的演唱事业进入低潮期。俊朗的形象被指为过于奶油和木讷,演技则干脆被毫不留情地指为“男花瓶”,——那个时代,漂亮的男人和漂亮的女人一样,最易受到形象的攻击,类似的受害者还有吴彦祖、金城武和汤姆·汉克斯。

那时,他的卖点是性感与健康。约见记者,开个唱,动辄刻意展示性感热辣的身体。当他讲话,无论声音如何铿锵有力,他的服饰如何名贵奢华,你还是会从他的眼神中找到些许的不自信。

关于他的报道,一度从来只是绯闻。名单冗长,从性感女神朱茵、钟丽缇、袁洁莹、姚正菁到日本的女优藤原纪香……从被传拍拖到订婚,他的人气也似乎只有借助于这些有始无终的“恋情”,得以维持。

从前,这些会让他不胜其烦。而今,当无端再被传“喜讯”,他已学会不嗔不怒。仿佛与己无关,高高挂起。“现实无人会有兴趣追究事情的真相,反正此事与我无关就好了。我这个人有很大的一个优点,就是善于忘记。不开心、不快乐的事情会自动删除,方便快捷的程度仅次于电脑鼠标,一拖一放,就把不要的文件删掉。”“负面消息传出来的一刻,我当然要花点时间消化事件的始末,随后,我会跳离自己的立场审视一番,务必要删除的垃圾就delete!”

“我相信自己的内里隐藏了一个机制,刻意把自己不喜欢、不想记住的事情,像垃圾那样处理掉,找也找不回!相反,自己喜欢的人和事我会好好珍惜。”不惑之年的郭富城,终于有了一颗随遇而安达观的心。

他回忆起自己人气最旺时,曾受邀参加慈善演讲,与听众分享成功心得。那时他被问及,如何成为天王级歌手,他给出的答案是“勇气和积极”。“是的,我有勇气面对困难,克服挫折,我从来没想过要放弃自己,我甚至曾尝试‘单只眼’排练舞蹈,以考查自己对舞蹈动作的熟练程度……”

“我永远都知道,到死,想学的东西也学不完。”

“其实老实讲,我没觉得自己有多红过。”他淡然说,是谦虚,还是现实之一种?只是,他从未放弃过努力。

时机未到,于是只有忍耐。箭在弦上,不得不发。

我渴望成为真正的演员

“三年前我就把偶像的包袱丢掉了。我告诉自己,不是音乐偶像,而是演员。我拍电影不是为了掌声,而是为了艺术。我渴望成为真正的演员!”

不管年龄多少,依旧被当作少女的偶像来经营。这是人在江湖、身不由己的无奈。这个依然打着“青春”招牌的老男人,也许有着不为人知的痛苦。

只是,他说,自己对音乐真的很热爱。

娱乐圈是个“长江后浪推前浪”的地方,郭富城却似乎笃定地自信:“像我这样在舞台上表演三个小时,又唱又跳仍能坚持下来的应该不多吧?”他开起了自己的玩笑,“我觉得自己现在非常年轻,只有三十几岁嘛!”

在郭富城的生活中,不断学习是门重要的功课。“不论唱歌、跳舞,还是演戏,都是如此。毕竟一个人要跟着时代的潮流走,才不会和社会脱节。”所以他称自己特别欣赏周杰伦的音乐,在国语新专辑,《MY NATIONAL 国度》里,也请周杰伦为他写了一首歌。“这首歌也应该是我歌曲变化的方向,对于歌手来说,一定要有自己的风格,我找到了自己音乐的方向。”

“我对舞台是不会放弃的,演唱会是我一生的梦想,我喜欢在舞台上的感觉,舞台是我舍不得放弃的工作。如果心态保持年轻的话,我相信我会在不同的时间绽放不同魅力!”

郭富城更坦言自己的“野心勃勃”:“我觉得做人做事不能永远停留在一个阶段,诚然我之前一个阶段的成绩不错,但是之后都要作新尝试,以前可能是迎合人家,我希望以后是用自己的声音去影响大家。我觉得自己已经是一把打磨得完全锋利的尖刀,可以随心所欲地去砍斫任何一样东西!”

事实是,从2003年起,郭富城即计划40岁以后一定要卸下偶像的帽子,将工作重心转移至电影。刚一出手,便技惊四座,令人刮目相看。

去年陈木胜的电影《三岔口》里,他饰演一名悲情的警察,为了一段失踪10年的感情,执意查找追踪其中真相。他头发凌乱,衣着近乎破旧肮脏,整个人没有生气和活力,完全迥异于以往的阳光形象,脱离了任何偶像的影子。郭富城肝肠寸断地流泪投入,打动了观众的心。最终,他击败《黑社会》中的梁家辉获得当年的金马影帝。时隔不久,在最新影片《父子》中,郭富城更是放下“靓仔”身段,倾情演绎一个粗鲁的厨师,一个“万恶”的父亲:未婚先有子,滥赌成性,为了生活教唆儿子偷盗,拉皮条赚女人的卖身钱……为了表现片中社会最底层人的生活方式,郭富城改掉了文质彬彬的说话方式,开始讲“粗口”,平时的行为向赌徒靠近,重新吸上了戒掉了12年的烟……连曾志伟都忍不住夸奖他:“发音都带有马来西亚的乡土方言口音,非常难得。”

回忆起拍片的辛苦,郭富城感叹地说:“这场戏全程在马来西亚的一个小镇上拍摄,我在那儿待了半年。每天的生活就在酒店和片场之间度过。那段时间,就觉得自己是片中的父亲……”影片的灰暗基调,“逃跑的妻子”“艰难的生活”,甚至严重影响到了郭富城的精神,回到香港后,他甚至不知不觉地去买烟抽。

“三年前我就把偶像的包袱丢掉了。我告诉自己,不是音乐偶像,而是演员。”

尽管在获奖致辞时激动得不能自已,甚至一度失声痛哭,而郭富城现在则已神色相当平静:“我拍电影不是为了掌声,而是为了艺术。”的确,在舞台上,他获得的掌声已经太多。“我渴望成为真正的演员。”能够得到公众的认可自非易事,“这么多年的努力,我终于可以立足电影圈了。”他长长地吁了一口气,然后微笑不语。

我并不局限自己以何种形式出现

“我并不局限自己以何种形式出现,大胆及性感的形象也不是问题,因为别人也喜欢看到我多方面的形象。若自己有良好身形而不去尝试,未免浪费了。最重要的是要穿得好看,男人亦不例外,只要自己觉得舒服,略略性感又何妨!”

身为偶像及新科影帝,郭富城对于生活有着自己独特的见解。在他看来,有品位的生活不一定要物质化,合乎自己的生活方式方为重要。他欣赏法国人的悠闲态度,懂得享受,做事情又肯投入。他笑言有时会从书籍杂志中窥得法国人的处世方法。

“巴黎到处都是型人,他们的穿衣装扮也多有值得借鉴之处。”谈到穿衣之道,他说除了工作上会有品牌赞助之外,平时多喜欢MIX&MATCH的穿法。“我并不局限自己以何种形式出现,大胆及性感的形象也不是问题,因为别人也喜欢看到我多方面的形象。若自己有良好身型而不去尝试,未免浪费了。”他抿唇一笑,牙齿粲然洁白,“最重要的是要穿得好看,男人亦不例外,只要自己觉得舒服,略略性感又何妨!”他似有隐隐为自己“正名”之意。

郭富城是一个超级跑车迷,法拉利F50、法拉利Enzo、保时捷Gt3……款款都是限量的型号。大部分的车子他放在代理商的车库里,因为家里只有三个泊车位。在放假的时候,他方会把车子运到珠海或上海的赛车场玩玩。而Zonda的碳纤维原色车壳,兰博基尼的四轮驱动防滑,又令他心仪。

为了保持最in的身材,郭富城注重饮食,平日亦以清淡食物为主,唯独钟情于蛋黄白莲茸月饼。人人以为他的私人生活一定是夜夜笙歌,他大笑着否认:“不是啦,其实我的性格沉闷,根本不是舞台上的样子,我很内向的,平时不太去酒吧舞厅之类的地方。”

郭富城说自己45岁之前的愿望是做音乐剧。“我不知道什么才是高峰,至少对我来说,奖项不是高峰,歌迷的认同感才最重要。演音乐剧不是我的高峰,只是我要做的一件重要的事情而已。”

原来,人的生命真的可以重新来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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