慢慢写了一个故事,叶湘杨的故事接下来会很精彩所以就拖着,希望你慢慢地看设计师接下来的想象。
这是一个发生在清政维新第十二年春天的故事。后世号称三十年而国富兵强的清政维新,此时在这个国家只是刚刚站稳了脚跟。西方流传过来的许多新颖的观念,在群臣的不懈努力下,也渐渐变得为世人所接受。
这其中,便有兴办西式学校,和女子入学接受教育一项。
为了推动国民的进步,除了大力资助学校教育事业外,朝臣们也纷纷勒令自己的子女入学,以做示范。毕竟,西式教育在这个有着数千年东方文化,却只有十二年强行引进过来的西方文化的国家,还不能很好地被大众接受。
尤其是男女同窗同学。
所以也难怪,这个学校里的女子,多少都出自豪门贵族。
这一年,他十三岁。
他绝对是这个学校里的异数。
他是浪人之子。然而就像清政初年许多没落的浪人一样,他的父亲并没有留给他多少足以称道的东西,甚至作为武士身份象征的八岛刀,也只不过是包着锡纸的木刀,勉强用于维护尊严而已。此外,如果非要提及的话,就是留给了他一个彰显着武士身份的姓。在入学的第一年,他才第一次知道,那个经常放在‘马鹿’、‘混球’之前的东西,原来写作佐藤。他的父亲不曾教过他识字。母亲则连她自己的名字都不会写。此外,便什么都没有了。他生下来时,父亲或许想过给他起个名字,也或许告诉过母亲,然而平日里对他的称呼,无非是‘笨蛋’与‘混球’两样。母亲倒是始终叫他心肝宝贝,然而这终究不是名字。况且,从三岁起,他也没再见到过母亲。
于是他从六岁起,便叫做佐藤诺。佐藤家族,一诺千金的“诺”。
因为在他六岁那年,他父亲酒后与人斗殴,掉进污水池,死了。从那天起,他就得自己照顾自己。偷也好,抢也好,替人做苦力也好,只要最终的结果是肚子里面能装进东西,中间的过程也不必他在意——只是打短工的时候,他便会有个名字叫做佐藤,其余的时间,被叫做‘小偷’、‘小贼’的时候倒是比叫做‘佐藤诺’的时候多些——其实他还是多少有点在意的,估摸着能抢了逃走的时候,他便多半不是很愿意偷——固然,被追到,打个鼻青脸肿的结果乃是常事。
他便做了六年的佐藤诺。
直到西式学校的招生老师给他取名叫做海兵。
取名的由来很简单,老师说,总要有个名字,有什么想要的么。他就说,我要最强大的名字,将来要让人人都怕我。于是老师就说,那么你就叫做海兵好了,那些欺凌我们祖国的异国人,无不拥有令人畏惧的海兵。于是他便一心向往成为海兵。
然后他入学了,然后,他很强,不止其他的孩子怕他,老师都怕他。逃课,上课睡觉,顶撞老师,对他来说是家常便饭。然而老师对他也无可奈何,因为,每次测试的结果,无论什么科目,夺得头名的,必然是那张脏兮兮的布满黑手印的卷子。
确实说,他比其他人要勤奋。不只是个人的教材,连图书馆为数不多的介绍西学的书籍上,都留满了黑黑的手印。他甚至比老师知道的都要多一些——毕竟,对于西方的这些东西,勉强凑起来的老师,其实并不比他们的学生多知道多少。所以,老师们也对他约束甚少,以免他性急发难,突然被他问个面红耳赤。
不过,校园里倒不是不能约束他。或者说,唯一能约束他的,也只存在于这个学校。
只存在于这个学校的,是女孩子。
不但不打骂女孩子,甚至在女生面前,说话的音调都降了许多。一如他的父亲,虽然常常和男子打个头破血流,却从来不肯对女子恶语相向。
或许是因为,他父亲曾经对他说,武士的尊严,在于挑战强者,在于保护弱者。
将刀刃指向女人和孩子的,皆是懦夫。
武士的尊严,这是他唯一拥有的财富。
所以他最常用的一句骂人的话,就是‘你们这些没有姓的杂种狗’。
当然,他绝对不在女孩子面前说这句话。因为,同贱民一样,清政维新前的女孩子,也是只有名,而没有姓的。维新对于人权的两大改革,一是力求打破贵族与平民的界限,因此废除贵族,武士阶层之外,还允许以前的贱民,农民与商人等等有姓。另外便是提高女子地位,所以,女孩也可以像男孩一样继承父姓。
其实说,清政维新不止给她以姓,还赐她以名。因为,她和维新同岁。为了庆贺维新派的胜利,以及在维新中取得极权,她的父亲将新得的女儿命名为‘明子’。
出生于富贵与权势之家,生来便是锦衣玉食,衣来伸手,饭来张口。出入皆有宫廷贵妇陪伴左右,更有重金聘来的西方家庭教师专门指导西式礼仪。对她来说,一切的一切都安排得如此完美。如果说还缺少什么的话,她唯一缺少之物,叫做‘自我’。几时起床,几时吃饭,对父亲在有客人时如何称呼,私下里又如何称呼,对她来说,一切的一切都是安排得如此完美,完美得她不能改变分毫。她生来便对此习以为常,接受这完美的安排,没有丝毫异议——直到她接受安排进了西式学校,见到了他:像野草一样顽强,像野火一样张狂,像野狼一样孤傲——这不能不引起她的注意。
但是,她所能做的,也只是默默注意而已。虽然是西式学校,虽然是男女同窗,然而,千年的礼教大防,显然沉积在每个人的心头。将自己的心思,深深地埋藏起来。因为如果稍稍有些流露,就会是有伤风化之嫌。这心思只要自己知道就可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