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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章 靴铃铛响

德拉摩尔

“叮铃铃……”清脆的铃铛声响起,与落在地面的雨声融合一起围绕在右手打伞的女孩周围。棕色皮靴上系着的金色铃铛随前后脚步像一个顽皮的精灵那样左右跳动,原本应该沉闷的脚步声却被雨声和铃铛声掩盖,可一边来回的车辆喧嚣时不时会盖住围绕在女孩周围的声音。

女孩特地靠里走了点,这里的喧嚣声较小,小到可以让内心深处只听见大自然和自己的声音。她明明可以发出更重的脚步声来赶跑周围的铃声雨声,可她没有做,是担心伤害了铃声雨声之后就再也听不见它们了吗?还是内心不听使唤地让脚步轻轻地、轻轻地向前走?

女孩不知道。她原本以为自己的内心应该被阴霾笼罩,应该就像这天气一样下起雨才对。那雨里混杂了痛苦、伤心、无助、还带来无尽的黑暗和孤独,雨的重量足以压得让自己不能迈出分毫的脚步。

可是并没有发生。女孩注视着落到地面的雨滴,内心却平静得像什么也没有发生一样,既没有痛苦,也没有伤心,没有感到无助,更没有被黑暗和孤独包围。

“叮铃铃……”女孩再次迈出脚步,在路上看见一个非常非常小的水坑,小到无论是往左偏着看还是往右偏着看,路灯的影子始终进不去。水坑的四周可以清晰地看清楚路面的纹理,可水坑就像一个黑洞,什么也看不到,只留有黑暗让人去感受。女孩对这个水坑想起的第一个词,就是深渊。看久了,仿佛这个深渊能够容纳整个世界一样,或者,深渊里面还存在另一个世界。

“叮铃铃……”小铃铛又顽皮了起来,女孩低头望了望,就像看自己的孩子那样。几丝细细的雨水贴在铃铛上,当灯光和铃铛随视野交汇的瞬间,点缀在上面的雨水便折出金色的光线,如同金色的珍珠那样亮眼,更如同金色的珍珠那样清纯透彻。发现女孩在看自己,铃铛好像更开心了,跳动得越来越起劲,像个小姑娘在炫耀自己的首饰一般激动雀跃。

“叮铃铃……”女孩拐了个弯,这里的路面上由雨水形成了一层薄薄的水流,水流是那么清澈,可以清楚的看见路面的纹理,也清楚的在皮靴周围形成一堵水墙。受到阻碍的水流绕过障碍前行,不知不觉就把皮靴给围了起来。地上的水很冷吧?可藏在靴里的脚却十分温暖,暖流温柔地从脚底滑入心门,让女孩的心里痒滋滋的。

对了,雨水真的很冷吗?女孩从伞下伸出左手,很快就接住了一些雨。雨在手中折出路边的金光,就像铃铛上的首饰一样。可雨水的温度根本不能穿过手套传给手心。女孩叹了口气,微微抬头,伞外细细的雨如针一般在灯光的包裹中下落,顶上原应灰蒙蒙的天空被城市灯光泛出了红白色。

突然两粒雨吻上了女孩的唇,引得她羞涩地低头躲避,脸也微红起来。唇上清凉的温度和温柔的触感让女孩产生了贪心的想法,“这雨,难道是甜的吗?”最终还是没有让细舌去舔拭唇上的雨粒。“如果雨都是这样的温柔,那么不打伞的我,就能获得雨赐给我的幸福了吗?”女孩知道,雨,一点点是幸福,再多,就不再是幸福,而是痛苦的回忆……

女孩终于来到了街边的一家餐馆前。透过披着雨水般外套的玻璃墙,内部朦胧却又宽广的环境像是招手的样子欢迎女孩进去。从外面望去,馆内窗边似乎并没有客人存在,暖暖的店内色彩和窗外的雨汇集在玻璃墙的两边,形成的画卷是那样的普通,却又那样的神秘,和美丽,但终究没有一个人影存留于画卷上。女孩没有欣赏下去,她踩过雨地步行而来,为的就是在这家餐馆见一个人。

“仅仅是不希望再一次后悔罢了。”

女孩步入餐馆,馆内温和的空气很快簇拥着她,暖暖的光线散去从外界带来的黑暗,停留在唇上的两粒雨也被赶跑得远远的。

“哈……”女孩吸一口气,温和的气体进入身体内,原先冰冷僵硬的躯干又恢复了生机,体内的血液再度融合流动,温暖的感觉覆盖了每一个细胞,整个人都沉浸在这样的环境中。

“欢迎光临!请问客人您有几位?”满面笑容的服务员迎上来,女孩周围的温暖顿时消散不见。

“两位。”女孩的小唇微微开闭,语气中没有愤怒,但也没有开心。

“好的!两位!请问客人您坐哪?要不要坐里面包间?”服务员的语调非常谦和,为了照顾身材娇小的女孩,平日里弯腰的幅度也比往常大了些。

“不用。就窗边位置。”门口放下伞,女孩便迈出小小的步伐走向窗边的一个座位,铃铛的声音跟着脚步来回飘荡在仅有两人的餐馆内,整个世界仿佛除了铃铛声,感觉不到任何活着的气息。

“请问客人您是在等另一个客人吗?要不要先点一点东西?”

“给我来一杯茶吧,茶种随意。”

“好的!请稍等片刻!茶马上就来!”

坐好座位,女孩先抽了一张餐纸低头去擦拭挂在铃铛上的首饰。可铃铛却像个孩子,来回跳跃躲避,发出“叮铃铃!”的抗议声,调皮的样子让女孩微微发笑。于是女孩放慢了擦拭的力度,温柔地,轻轻地擦拭铃铛。这下铃铛不再调皮,反而随着擦拭动作发出“叮铃……叮铃”的接受声。

擦完铃铛,女孩把双手放上桌面,然后把头偏着靠在手掌上。望着被雨水模糊的街道,女孩的眼皮止不住地眨着眨着,无论是窗外的冰冷,还是室内的温暖,都止步于女孩的衣服表面,既没有深入女孩心里,更没有触碰女孩的肌肤。温暖、寒冷,此时此刻都被隔绝在外,那女孩的心到底是冷的还是暖的?女孩不知道,女孩唯一知道的,就是此刻自己的心感觉不到任何感觉。

“茶来了!客人轻慢用!”大概一个世纪之后,服务员备好了茶,把它端上桌子。热乎乎的茶水释放强烈的水汽,让女孩稍微睁大了眼睛。但是下一秒女孩就恢复了平静:再怎么温暖的水汽也不能被内心感受到,再怎么沁人心脾的茶香也不能流入心房。

“看客人您这一副面无表情的样子,看来是太沉闷了吧?也难怪啊,今天这副天气,怎么可能让人心情好。拜这天气所赐,现在店里就您一个客人,而这个店里也就我一个服务员。唉!搞得我都有些郁闷了。”女孩只是直直地盯着茶水。“对了!反正现在店里也没人,放一些广播吧!说不定广播里正在放一些有趣的内容呐!听了娱乐广播,客人您的心情或许就会好起来了!”说罢服务员便转身跑回店内深处。可女孩依旧直直地盯着茶水,内心一片空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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