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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3章 感伤的墓志铭与神秘人

薇的墓地离她的父母家很近很近,步行大概只须二十分钟。估计是薇的父母为了方便自己常去看望爱女吧。我在墓园门口买了一束薇最爱的香水百合,便径直地向她的墓地走去。

我远远就望见,薇的墓碑前站着一个人。我们四目对视,惊诧地望着对方,似曾相识。

“燕学长?你是燕笑廷!你还记得我吗?我是小强!”那人居然认出了我。

“小强?”我打量了那个人许久许久,怎么也想不起曾经认识那么一个人。想当年,我在大学校园里也算得上一个人物了,认识我的人自然很多,但我却并一定不认识他们。

“燕学长,你不记得我了?我就是……就是那个当年横刀夺爱的人啊。你应该……应该很恨我吧?怎么会不记得我了呢?”那个人开始脸红了。

“哦,是你啊!我想起来了!但我从来没把那事放在心上。”

“真的很抱歉!其实薇一直都还爱着你,我不过是个爱情的傀儡罢了。无论我怎么做,都是没有用的,我得到了她的人,却永远也得不到她的心啊。想当年,薇只不过是想借我来气气你,让你紧张一下她,在意她,没想到真的弄假成真了。其实,我们在一起,一直都很痛苦。我死心塌地地爱着她,但她却死心塌地地爱着你。看上去,我是胜利者,但实际上,你才是真正的赢家!我是自作自受啊。学长,您能原谅我吗?”

“都过去了,都过去了……你先回去吧,我想单独在这儿多呆一会儿,可以吗?”我冲小强轻轻地摆了摆手,一如我当年对他发号施令般有威仪。

“好的,学长。我过几天再来。”小强向我深深地鞠了一躬,依依不舍地走了。

我把那束有着洁白如雪花般的香水百合放在了薇的墓碑前,望着小强带来的那束勿忘我,真的又感慨又可笑。哎,这个地球真的太小了,转了一圈,我们居然又相遇了。可惜啊,薇已经不在了,如果她在的话,会是什么情形,我真的无法想象啊。可悲的是,那个小强和薇呆了那么久,居然连她最喜欢什么花也不知道。或许我从来也没有记恨他,又或许我压根就没把他放在心上,又或许我从来就很健忘,又或许是我真的是那种“宰相肚里能撑船,将军肩头能跑马”的人?天知道。

墓碑上,照片里的薇依旧笑得很无邪,一如她心爱的百合花。

我呆呆地望着薇的遗照,良久才发现,墓碑上有那么有一行墓志铭:“如果还有下一辈子,我还要你承诺,我们的爱情不打折。”

看到那句话,我像被雷击了一下似的,浑身猛地一颤,鼻子开始发酸,几乎要流下两行浊泪。我轻轻地抚摩着遗照上薇的笑脸,轻声说道:“薇,真的很抱歉,这一辈子我欠你的了。如果有下一辈子,我一定还会向你承诺,我们的爱情不打折。我会一丝不苟地做到的。真的很感谢你——最爱我的人,你曾经是那么死心塌地地爱着我,只是我没有好好珍惜这份不打折的爱啊,真的很抱歉!”

我恋恋不舍地离开薇的墓地时,已经是下午两点了。我抓紧时间,赶到上海机场,乘坐当天下午四点的班机,飞往盈盈的故乡,那是东北的一个省会城市。

九月四日一大早,我便精神矍铄地到盈盈上过的幼儿园、小学、中学转一转。那三个地方,盈盈曾经向我描述过,只是时代变迁,改变了当时的模样,但我依旧能想象得出,盈盈当时上学时的模样:穿着碎花的小裙子,扎着两根小辫子,别着个精致的绿蝴蝶发夹,背着个精致的小书包,由爸爸或妈妈拉着,蹦蹦跳跳地上学去。

最后,我根据地址,找到了在皇姑区的盈盈的父母的家。

那里看上去,是个军区大院,门口有卫兵站岗,外人是不可能轻易进去的。怎么办呢?正在那个时候,一位白发苍苍的老人,拄着手杖,步履艰难地往军区大院走去,看上去,老人接近一百岁了。

老人一个踉跄,没站稳,便摔倒在地。我连忙跑过去,扶起老人。

“谢谢你啊,小伙子。”老人慢慢地说道,似乎很费力。

“老爷爷,您太客气了。您家在哪里啊?我扶您回去吧。”

“谢谢你啊,就在这个军区大院里。我刚才偷偷出去溜达溜达,就没让派车,也没带其他人。那就先谢谢你了。”老人高兴地诉说着。

我小心翼翼地搀扶着老人往军区大院的大门走了过去。当我和老人通过大门的岗哨时,卫兵居然立正了,并向老人行了注目礼。老人也很认真地挺直身子,向卫兵敬了个很标准的军礼。卫兵居然大声喊道“首长好!”老人也提高嗓门高声道,“同志们辛苦了!”卫兵又道,“为人民服务!”就那样,,我搀扶着老人顺利地进了军区大院。

后来,我跟老人聊天才知道,老人家是位离休的老首长。离休前,老人是军区里的司令员,参加过二万五千里长征,也参加过八年抗日战争。抗战时,老人是新四军里的一位高级指挥官。解放战争时,参加过三大战役,是林彪四野里的一位高级将领,五五年被授予中将军衔。文革后,恢复军衔时,晋升为上将。现在已经离休多年,住在干休所里。后来,女儿不放心,就让他搬回军区一起住,好照顾他。老人已经九十岁了。他的女儿是军区里的一位大校副师长,女婿是大学里的中文教授和文学院院长。最让老人引以为豪的是他的外孙女,今年刚好二十五岁,在伦敦的一所大学里教钢琴。他的外孙女二十二岁就在英国的一所音乐学院获得了硕士学位。上个月,一放暑假,他的女儿女婿就到英国探望他的外孙女了。老人年纪太大了,就不去了,再者,他是老共产党员,不习惯去资本主义国家,于是呢,老人便带着小保姆,呆在女儿家,给女儿看看家了。他的老伴年初时就去世了。

老人很热情,也很慈祥,像见了自己的孙子一样,打开话匣子,和我说了一大堆话。我们很投缘,看来,老人像遇到了知音。我们很快便成了忘年知交。

快到老人女儿家的那个小院子时,老人站住了,竖起了耳朵,似乎在仔细地聆听着什么。我也认真地聆听着,好象有人在弹奏钢琴。哦,真的是有人在弹钢琴,是盈盈弹过的那首德彪西的《月光》。那人弹得也很不错,只是没有盈盈那么炉火纯青罢了。

“呵呵,是小丫头晴晴又在练钢琴了。嗯,好。越弹越有长进了。”

“晴晴是谁?是你的外孙女吗,老爷爷?”哦迷惑地望着老人。

“呵呵,不是啊。晴晴是我女儿家的邻居,曾经跟我的外孙女学过钢琴,据我外孙女说,晴晴比她更有天赋。”老人笑眯眯地说道。

“哦,原来是你外孙女的徒弟啊,呵呵。”我还想说点什么的时候,琴声嘎然而止。

“晴晴,怎么不继续练习了呢?爷爷在听哦。”老人冲着旁边二楼的一个开着的窗户,微笑着高声问道。过了没多久,那幢传出琴声的小楼的门开了,跑出了一个十二三岁的小女孩,径直奔向老人。

“老爷爷,你回来了。”小女孩一下子扑到了老人的怀里。

“晴晴,怎么不继续练钢琴了?老师回来要检查的哦。”老人一把搂住小女孩,怜爱地说道。哦,原来那个小女孩便是晴晴了。

“今天心情不好,就不继续练了,等老师回来再说,呵呵。”晴晴俏皮地做了个鬼脸。

“也好,到爷爷家放松一下吧,今天来客人了。”老人微笑地望着我,晴晴也冲我微微一笑。晴晴似乎不怕生人。

于是,老人便拉起晴晴,由我搀扶着,走进了他女儿的小楼。小楼的大厅很宽敞,北边是一条通往楼上的小木梯。似乎那座小楼的年代很久远了,大厅里的摆设很古朴,但很有气势,有点象电视里看到的高干家。估计楼上才是房间。

我和晴晴刚刚坐好,老人便指挥着小保姆端上一大盘切好的水果。

“你们先坐一会儿,我和保姆一起做饭,中午在就在里吃饭。”老人象个孩子似的,兴高采烈地拄着手杖进了厨房。晴晴似乎是那里的常客了,便老实不客气地吃起了水果,她一点也不怕我这个陌生人。

望着晴晴,我想起了盈盈跟我说过的一些事。盈盈也有个邻居小孩叫晴晴的,也是盈盈的学生。盈盈还告诉我许多与晴晴有关的事。晴晴从五岁半开始,就跟着她学钢琴演奏,直至盈盈出国的时候,已经练了三年了。晴晴是一个很可爱的女孩儿,被爸爸妈妈、爷爷奶奶、姥姥姥爷捧在手心、护在胸口,百般地宠爱着。等到后来,晴晴长成一副娇憨的模样。晴晴上课时总是爱笑,一弹错了就扮鬼脸。看到这种情景,盈盈都不忍心说她了。盈盈印象最深刻的是晴晴那双粉嘟嘟的陷着几个肉窝窝的小手,在琴键上跳来跳去的样子,让盈盈一下就能想起像她那般大时的自己。盈盈希望以后也能有一个象晴晴那么招人喜爱的小女儿。盈盈还告诉过我,晴晴爱臭美。晴晴若是看到盈盈穿了一件新的衣服,一定会象电子扫描仪一样,上下来回地扫描一遍,然后抛出一个让盈盈非常惊讶的评语。有一次,盈盈给晴晴上课,戴了一个碧玉指佩在食指上,那样不会影响手指弹琴。一整堂课,小晴晴的眼神就一直没停地偷着飘上去看。第二天,盈盈再看到晴晴时,晴晴竟然把她妈妈的白金钻戒戴到了她自己的食指上去了。后来,据晴晴的妈妈说,那是她妈妈的结婚戒指。盈盈特别欣赏晴晴,因为晴晴的乐感非常的好,那是一种天生的敏锐。每次晴晴作业完成得好,盈盈总会弹一支好听的曲子给她听,算作是奖励吧,也顺便培养她的感觉。让盈盈惊喜的是,晴晴每次都能很准确很自然地诠释音乐的意图。盈盈准备要出国的那段时间,给晴晴弹过一首《明日天涯》。晴晴听完后,略带伤感地眨巴着大眼睛说,“老师,我感觉你就要从我身边流走了。”盈盈出国一年后,有一次在网上和妈妈聊天,妈妈说晴晴不再练钢琴了,她的爸爸和妈妈在六一过后离婚了。自从父母离婚后,晴晴很少笑了,总是低着眼躲着大人的目光。那一年的六月,晴晴的爸爸妈妈在分房子分车子分存在银行里的票子,还有晴晴。最后呢,谁也不要晴晴,因为她的爸爸妈妈无法把她分成两半,那谁也别想把她带走。于是,晴晴孤孤单单地留在她从小就住着的房子里,爸爸走了,妈妈也走了,只有奶奶过去陪着她。打那以后,晴晴不再弹琴了,她说弹好了也没有人听了。真是很难想象,晴晴那小小的心灵经历了多大的落差和怎样的曲折?一条明澈清静的河流突然遭遇了悬崖跌落到万丈深渊,再也不知所措地寻找着自己的方向……

每每谈到晴晴,盈盈总会说,怎么会那样呢?太可惜了!真的很可惜,盈盈认为她比自己更有天赋。那一年七月,放暑假了,盈盈回国度假。她去探望了晴晴,还陪晴晴弹弹钢琴,告诉她世界上有很多条河流,她们都会有不同的方向,就像不同旋律和主题的音乐,对,就像音乐。经过盈盈的开导后,晴晴又恢复了往日的开朗活泼,并开始认真地练琴了,她说,要练好琴,象盈盈老师一样优秀,她以后弹琴只弹给盈盈老师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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