旁边有许多拉黄包车的车夫在等生意,我直接坐上一辆,一路到家。
刚到大门口,还未下车,小琪已大声通报,翰墨,方哲,唐蔺芷为首的众人急匆匆迎了过来,看到我才微松了一口气。
只顾找母亲的身影,却不见,刚欲问,才想起她已离家。顿时凄凉满怀,孤绝至极,加上下午受了惊吓,就涑涑落下泪来。
他们一见,受惊不小,翰墨更是一把拥住我的肩膀问:“冰儿,你没事吧,他们有没有为难你?”
我摇摇头,只是一句话也说不出来。方哲在一旁,早已怒火冲天,发狠似地说:“这帮日本人,越来越无法无天!”
他们送我到卧房门口,我安抚他们道:“你们都早点去休息,我累了,想先歇会儿!”
而后不理会他们诧异,关上门,将他们挡在外面。踱到窗前,坐在椅子上,怔了一会儿,方才抬起手,摘下右耳上的耳饰,小巧的粉钻冰冰的落在手心,未及放下,偏转下头,左耳上……却什么都没有,想是……掉在那里了,眉心蹙起,将手里仅剩的一颗随手甩进了首饰盒里。
沃丰机械厂声名广播,渐渐有不少外地厂商前来洽谈合作,订购机械,主要由严卿棠谈定,我是极少出面的。他办事得力,人缘更是不错。销售与技术培训同步进行,只一次交道就取得大多合作者的信任,后续订单不断。
时机成熟,沃丰机械厂各地下级分销处设立也由他一人经办,令销售链更为顺畅,市场份额陡增。也有人直接看好纺织机械这门生意,找上门来欲寻求合资经营,合作精神一直是沃丰推崇的,天下的财富聚揽没有一家独大的道理,所以,严卿棠将北地大商齐粟引介给我时,我应允一见。
我们在明华居定了位子。谈判十分顺利,以分厂的形式在北地建厂,齐粟负责选址筹备,由沃丰提供技术支持。
一行几人走出明华居,天色不早。将至门口时,看到一旁有个身影伫立,我当作没有瞧见,与严卿棠、齐粟走出门去,那人闪身挡在我面前,说:“允小姐,借一步说话!”
我不想理他,说:“我与你没什么好说的,请让开!”
他未动,只盯着我,僵持之下,我只好对严卿棠说:“卿棠,将齐先生送去酒店休息!”
严卿棠见势,也不迟疑,对齐粟说:“齐先生,请随我来!”
他们上车后,我扬起脸,问:“工藤先生,有什么好说的?”
他看我不耐烦,也不磨蹭,直接从衣兜里取出一个镶钻的紫色盒子,在吊灯流逸的灯光下璀璨夺目,一看就知,只那盒子就价值不菲,他说:“小姐的耳饰,物归原主!”
他伸手过来,那盒子正放在他的手心,我没有接,说:“一件耳饰而已!没什么紧要!扔掉吧!”
他双目怒意迸溅,隐忍不发,我一时无语,转身走开,叫了一辆车扬长而去。
又一年月季满园,春雨过后,园子里浓翠如玉,桃红柳绿,透着勃勃生机,当真是人面不知何处去,桃花依旧笑春风。
老花匠持剪打理,咔嚓咔嚓地剪枝声自书房内也听得真真切切,我烦乱地放下书本,对门口侍立地小艺说:“去!让他小声些!不必再过来,这里不用你伺候!”
小艺看我满脸不悦,也不敢耽搁,小跑着就去了,窗棂外是她一闪而过地身影,我才又拾起书本。
有声音自拐角处飘来,问:“你家小姐在哪里?”
小艺答:“小姐在书房!”
来人又问:“周日也在办公吗?”
小艺轻声说:“先生来了正好,请开导下我们小姐吧,自夫人走后,她性情大变,总是自个儿躲起来求清净,等闲是不让自己闲着,好不容易休息一天,还要闷头捧着书耗神,这样下去,铁打的身子也受不住!”
门吱扭一声打开了。瞿秋和走进来,他满面春风,像有意带进春天的气息,我抬起头,微微一笑,说:“先生来了!”
他说:“冰儿,空气这样好,陪我去花园走走?”
我放下书,站起身,并没有动,只说:“先生今日不忙吗?有空闲也该陪小姨去,来找我真让人受宠若惊!”
他一边笑,一边往外移动身子,示意我跟他走,话中蛊惑占了大半,说:“两个大忙人碰到一起是不容易的,快些,好歹别误了这好时光!”我莞尔一笑,只好跟他走出去。
晓露晨风,自有一种清凉。总觉得那枝叶上无根的水珠也带了瑟瑟,化成袅茫的白雾,将人隔绝在外,一切仿若并不真实。
曾记起儿时,它们于我的印象,总是阳光下的水晶,花蕊中的蜜汁,而现时它只是它,原来儿时的美丽童话不过是生物界的障眼法,终有一天会发现那会化为乌有。如果不再相信美好,人生还拥有什么?
我从没有见过这样的瞿秋和,低头,默默踱着步子,好像在斟酌言辞,我们静静走了很远,他才说出口:“冰儿,我知道你一时无法接受!”
我下意识拉下披肩,似乎身上的衣服沾染了寒意,说:“先生,母亲此举……”
我咽下接下来的话,因为已不知道怎么诉说,也没了倾诉的欲望,扶在檐柱上,看向不知何处,一时静默,他又说:“冰儿,以前为你讲了太多大道理,抵不过世情多变。今时已不同往日,但你需得往好处想,别苦了自己。”
我泪光盈目,说:“先生,我不甘心,我千呵护万小心,也没能保住这一份亲情,原来血缘这样不堪一击,我还能相信什么?”
他说:“如果你愿意相信,你并没有失去,它不过是换了一种方式存在!嗯?”
我凄清地一笑,说:“换了一种方式存在?先生在安慰我吗?”
他说:“冰儿,何必这么较真!这样于你自己有什么好处!”他有意回避了这个话题,又问:“怎么没见翰墨和索菲?”
我说:“翰墨与方哲合得来,我让他出去走走,索菲这些日子忙进忙出,倒真得很少见她!”
他说:“你该多跟他们出去散散心,别总闷在家里!”
我点点头,他停一下,看着我又说:“郎彦那边判决已经下来了,一年零8个月监禁!”
我不动声色地转过身,先他下了台阶,未置一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