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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9章 思考

向日葵闭着眼睛,脑袋枕在特鲁的肩膀上。两个女孩的脑袋凑在了一起,这是劫后余生的解脱,也是暴风雨前的宁静。向日葵抱着特鲁,就像是她抱着她唯一的玩具熊似的。她有一只蓝色的小熊,那是她小学的时候得到的奖励,因为她是两个班级唯一考了双百的孩子啊。

也许向日葵的呼吸平稳,但是她的思维却飘到了遥远的过去。一晃她来到这个世界已经17天了,如果特鲁没有记错的话。想当年,她一个人外出求学,她不想家,纵使她和故乡相隔了13个小时。但是现在,向日葵不得不承认,她有些思念自己的家人了。因为刚才的事情让她深刻的意识到了一点,那就是她们三个已经不是人类了。

单纯的诞生于实验室其实并不是什么糟糕的事情。向日葵她们强壮——或许泰勒差了那么一点,聪明——或许向日葵差了那么一点,开朗——或许特鲁差了那么一点,但是这具身体强大的底子和恢复能力以及可以说的上是与生俱来的战斗能力,足够她们三个成为战场上最受欢迎的战士。因为她们英勇无畏——泰勒除外,但是谁又能否认泰勒完美的社交能力呢?这是必不可少的,起码以乔伊斯中校为首的军官都很喜欢她。

然而现在很明显,事实与向日葵预测的幻想截然相反。最初向日葵在主任那里感受到了轻蔑与歧视,因为她并非人类。然而她幼稚的幻想着,若能离开那里,凭借自己这张漂亮脸蛋和火辣身材,到哪里都会是最受欢迎的那个。而事实也的确如此——火车上的士兵对她们毕恭毕敬,休息的时候中校很照顾她们,也很有耐心的包容了向日葵的不合理的举动。毕竟她们是新人。这足以证明,若不被告知真实身份,那么这三个女孩会有一个光明的大好人生——她们年轻,她们健康,她们又很漂亮。

可是这一切的大前提都是:他们不知道她们三个不是人类。

后来,秘密被公开了,那么——向日葵被自己的回忆吓了一跳。她哆嗦了一下,钻到了特鲁的怀里。已经进入梦乡的特鲁咂咂嘴巴,轻轻的拍了拍向日葵的后背,算作是安抚。主任——沃克说她叫库莉莎——不在乎她们三个的死活,因为她们是可以被量产的——还有个叫撒卡的——向日葵后悔自己当时没有睁开眼睛了。如果不是他们这个态度的话,那么沃克也不敢私自把泰勒送上解剖台。向日葵不敢想象泰勒究竟经历了什么,因为这一下子就能看出来。

她的手脚被卸掉了,为了防止她反抗。这说明她是在意识清醒的前提下被一点点的剖开,一点点的被观察,被各种实验。旁边还有人拿着板子做记录——泰勒和小白鼠有什么区别?也许区别就是小白鼠一看就是小白鼠,而泰勒——泰勒不行!毕竟如果主任他们不说,那么没人会知道泰勒是什么。

至于沃克,向日葵真的理解他的心里,如果目标不是泰勒,而是别的——哪怕是别的“产品”,她都不会这么激烈的反对。但是目标是泰勒。今天沃克敢把泰勒送上解剖台,那么明天——向日葵不安的想着:她是战士,她是少校,她会参与战争,她会受伤——如果她受伤了,那么她就需要医生。虽然说奥尔科特告诉过她,他可以申请把向日葵等人掉到他那里,但是,这并不能完全断绝她被解剖的危险。

沃克的儿子和孙女死在了战场上,那么别的军医的家人呢?沃克能有这种心里,那么别人也能。所以换句话说,无论向日葵去哪个部队,那么她都会面临着这种危险——还有特鲁也是。

她们,没有人权。

这种情况真是太糟糕了,必须有人来做些什么。向日葵翻了个身,背对着特鲁,后者依旧搂着她,像是一个姐姐在抱着小妹妹。向日葵睁开了眼睛,映入眼帘的是一片漆黑。光明离她是那么的遥远。

若没人来拯救,向日葵就只能自救。但是她不知道该怎么办。

向日葵来到了走廊,这次艾西没有阻拦她。不过向日葵只是在那里站了一会,变转身回到了黑暗之中。

“……首先必须确保生命安全……”向日葵自言自语,“如果医生也是‘产品’那么她肯定不会随便害人……吧……不对,如果医生是我自己,那么我肯定不会允许这件事发生……”

“但是现在很明显,我不是医生……但是以后呢?”向日葵盘算着,接着她继续分析,“这会很难,但是并不代表不会成功。可这并不是最快捷有效的办法。”

“……或许可以保证自己不在战场上受伤……”向日葵抓抓头发,“这也是治标不治本……”

“……必须从根本上改变这一切……”向日葵索性躺在了地上,看着黑漆漆的天花板,“力量……”她一下子坐了起来,“对,力量……如果自己足够强大,那么……”

向日葵忽然想起了自己高中生涯的最后一丝片段:清晨的语文课,她的同学们仍然昏昏欲睡。班主任一反常态的面色凝重,那天的语文课,以他的道歉开始。向日葵不信任老师,但是从那时起她开始学习去相信。事情的经过是这样的:前一天的晚自习,向日葵正在写化学卷子。她翻开传说中的五三,仔细的阅读上面的知识点。之前的课间,她曾和自己的同桌起了个小争执——就是那个帮她梳丸子头的女生——她的同桌觉得把钠扔到稀盐酸里反应会比扔到水里慢,因为稀盐酸里的水比较少。向日葵没有发表意见,因为她不知道。不过就在刚才看只知识点的时候,向日葵发现她同桌的知识点是错误的,所以她轻轻的戳了一下同桌的胳膊,然后把五三递了过去,指了指上面的那个知识点:

“钠等活泼金属在酸中反应更为剧烈,因为酸电离出更多的正氢根离子……”

那时,一个纸团打在了向日葵的脸颊上。她用询问的目光看过去,她本以为有人想管她借用一下剪刀或者是别的什么的。然而事实与她相信的正相反:班级里最胖,但同时也是最受欢迎的男生指着向日葵对周围的人说:“看我厉害不?”

向日葵永远不会原谅他的所作所为。当天晚上她打电话给班主任投诉,即使班主任有百分之九十九的可能性把这件事当成笑话——因为小学和初中班主任都是这样的。虽然连她本人都不报希望,但是说了总比没说强。如果班主任不肯管,那么就不管吧。那天晚上,向日葵的手腕上遍布咬痕,但是没有血迹。

然而第二天,班主任居然自己在全班同学面前忏悔,因为他本人就经常拿学生开玩笑。事情也许就那样过去了,那个肥猪绝对还会再犯。但是事情又没有过去,因为班主任把向日葵叫到了办公室:如果向日葵足够强大,那么这种事情怎么会发生在她的身上?

向日葵其实不太明白班主任的意思:她的成绩还好,但并不是顶尖,她的人缘很差,因为她从来都不明白如何去做一个朋友。曾经对于友情的奢望,随着初中渐渐消失,那曾经的同学,随着时间的流失幻化成了记忆深处的泡沫。

班级里面的学习委员,每次考试总是一枝独秀,虽然前十名有九个女生,但是他就是那唯一的男生,而且总成绩甩开第二名将近起码五十分。向日葵唯一能与他媲美的成绩,也就是地理了,不过可惜——理科生不学地理。班主任说他长得像猿猴,但是没人敢欺负他,因为他傲人的成绩。

“但是我觉得他很帅。”向日葵听了班主任的话若有所思,历史课本上的话历历在目:落后就要挨打,弱者活该被欺凌。

“你……好含蓄……”班主任捂着眼睛挥手让向日葵先先把大练习抱回班。从此,向日葵的世界再无阳光,因为阳光变成了她的笔墨,留在了各种试卷上面。

讲台在向日葵眼中消失,取而代之的是漆黑而空荡的病房。一想到自己将要和整个组织对抗,向日葵就觉得心里发毛。她从没玩过政治,但是这并不能代表她——不会去学习玩政治。

所以还是不要去反抗了——在自己足够强大之前。向日葵忽然有点期待明天的到来了,她有太多的事情想问了:她是谁,她来自哪里?第136师是什么意思,第57特殊任务大队是什么?她的国家是哪个?那些国家是友军?这个世界的格局?这里是哪?她在为谁而战?谁发起了战争?战争的目的是什么?最高领导人是谁?战争的意义是什么?打了多久了?还有很多很多——向日葵迫切的想要见主任一面,正如她之前迫切的想要解脱一般。

潘是否还活着?

这些问题,只能留到明天。

向日葵站起来,做了两个后空翻,然后对自己说,“没有什么会比高考还难。”接着她爬到了床上,钻到了特鲁的怀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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