鲍德山结婚那年,刚20岁,可是,在当时,可以称得上名副其实的大龄青年了。由于自己的女人的娘家是张店的,在当地又是大户,这木匠活自然是少不了的,许多经济状况好一点的家庭,尤其是那些富商们,经常托他的岳父、岳母来请鲍德山给做活。有哪家的活,不是忙着用的话,往往要排上两三个月,甚至还有长达半年的。
经常在外做活,尤其又是在这张店,鲍德山接触的人真可谓:大千世界,形形色色。南来北往的人带来不同的信息:一会儿是洋鬼子又在哪登陆了,又打死我大清多少多少人了;一会儿又是大清国又战败了;一会儿是大清国赔了如何如何多的银子;几天后又传来了大清国又在某某开埠通商了,有时更有令人恐怖的消息传来。
洋人的不断入侵,清政府连年战败,弄得大清王朝的财力每况愈下,一天不如一天。鲍德山,经常听到一些人的各种抱怨:唉!也真不讲理,到咱大清国的地儿来打仗,打了人,放了火,还抢了东西,按理说也就行了吧?却还要说打仗花了多少多少钱,这钱嘛,还得让咱大清国给陪。唉!这世道太不讲理了,咱老百姓又得加税加租子了,这人啊!活的可真有点没劲喽!这些话把鲍德山的耳朵都要磨出茧子了。
靠着自己拼命的干活,再加上女人的勤俭,德山家的日子,刚结婚的头些年,日子过得还是蛮滋润的。然,世事难料,德山结婚不到十年,父母不知得了什么病,先后一病不起。这举家过日子的重担,全落到了德山的肩上。
父母去世时,德山还有几个妹妹没有出嫁。父母在时,尽管日子过的不算太富裕,但毕竟还算过得去。
如今,父母不在了,德山的负担自然重了很多。不到十年,德山家有四个男孩相继出生,并且一天天长大,饭量也在一天天的增加,于是,这家里的负担,也就一天天的在加重。
父母在时,德山家就和两个叔叔在一起过,这几年,两个叔叔家的人口,也在猛增,恰在此时,大清帝国,为了支付战败赔款,又一再的对农民和他们这些工匠们加派重赋,于是,这日子过的一天难于一天。
时间长了,德山的两个婶子有点不高兴了,经常和叔叔们唠叨:德山家负担重,又是一帮小子,一个个赛着伴的比着吃,这样下去,我们可是太亏了,唉!这日子什么时候才能好过呀!为此,有时叔叔和婶子们还长长的发生争执。
德山为此也经常闷闷不乐,曾几次到叔家和叔叔们提出自己要从伙上分出去自己过,不要因为叔叔们过多的帮他而影响叔叔家的和睦,同时,叔叔也不用像现在这么的劳累了等等。每当德山跟叔叔们说这事的时候,最终都被叔叔们以各种理由给挡了回去。
德山对叔叔、婶子充满了感激,有时,晚上睡不着觉的时候,甚是烦得慌。叔婶们争吵,德山的女人是知道的,但是,既然没从伙上分出来单过,这就是叔叔婶子们对自己最大的照顾了。为了让家里人高兴,德山的女人在家里拼命的做着活。
人在有的时候,命运真是难以预料。本来家中就人口多,占伙上的好处自然就多,尽管德山的女人想多干点活,以此作为对叔叔、婶子们的补偿和回报,但偏偏事不遂人愿。
某一年的春天,在大地刚刚开化不长时间,德山去了济南府的治所所在地——历城,给一大户人家盖房子,不知是过于自信没太在意安全,还是自己真的不小心,在给房子上房架子的时候,德山从高高的屋顶摔了下来。
德山重重的摔在了地上,足足有半个时辰,才缓过气来。
醒了的鲍德山,感觉浑身酸疼,最难受的就是右手了,自己睁眼一瞧:坏了,这不是手指断了吗?在掉下来的时候,只感觉自己的中指和食指被自己砸翻的木头硌了一下,再就什么都不知道了。
醒时,再细看这指头肿的都快有小擀面杖粗了,用手下意识的碰了一下,一阵钻心的疼痛。
德山心想:不好,手指断了!
真的,是真的,鲍德山的手指断了,并且断了两根。
活是干不了了,那就索性呆着吧!以前的他,整天到晚就一个字“忙”,这下子不忙了,鲍德山利用养手的机会,把历城走了个遍。经常去大明湖边去坐一坐,听人家讲些南来北往的故事,人说济南是泉城,可真的没有时间去看看啊!这回,他把趵突泉等七十二泉几乎跑遍了。
此外还有当时在济南府上有名的一些历史名人的故居和故事的出处,这些都在他蹓跶的范围内。就连传说中的隋唐时期的被人称为侠肝义胆的秦琼和朋友聚啸山林前,曾经饮酒的,也有人说是秦琼故居的黑龙潭,著名女诗人李清照和词人辛弃疾的故居他都去了,尽管他没读过书,但听人家说这有很早以前的名人故居,他还是怀着景仰的心情而欣然前往。
但,他的心,却一直在那家新盖的房子上,每天至少要去看上一到两次,惦记着房子的工程进度。
眨眼间,半个月就过去了,手指消的差不多了,活动还挺灵活的。鲍德山想:这红伤先生配的药,还不错,估计不会留下什么残疾,对自己以后干活不会有什么影响的。想到这里的鲍德山不禁笑出了声来。
这一笑,不要紧,引来了正在干活的其他人的注意。事情凑巧,正赶上到了该歇气的时候了,于是众人纷纷的放下活计,来看个究竟。到得近前,一问原来是为了这事,人们便七嘴八舌的说开了:有的说,伤筋动骨100天,也有的人说:不会,看这样,再有半个多月就能干活了。
人太年青,难免性格急躁,鲍德山,当时才30刚过,正是血气方刚的时候,听大家一说,至少还得半个月,心里有点急,嘴里说着:“不会吧?我看,就这个速度啊,也就再有一个礼拜,我准能做点不太用力的轻巧点的小活的。”。说着就去拿工具,大伙一看急了,不让他去试,怕抻了他的手指,而耽误更长的时间。但年青气盛的他,谁的话也听不去,硬是试着干了点不太用力的小活。“唉!还不错。”,鲍德山,感觉自己的手的活动程度还是蛮灵活、蛮有力量的,“那就再试个大活吧!”,鲍德山在心理想着。走到了锛子前,拿起了锛子,找块废木头砍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