陌青岚的脸有些凉,君无双被那寒气惹得不自觉抖了一下,这才意识到对方可能是在这里守了很久,才会如此的缘故。
“你怎么在这儿?”避开话题不谈,君无双此刻表现得有些鸵鸟,只因说不出心里是什么感觉。
陌青岚却并不在意,依旧握着她的手,“从刑场回来你便一直昏迷,我放心不下就守在这儿了,幸好,幸好你没事。”
能听出这番话里带着真心,君无双愣住,却很快感觉到手背处传来的湿润感觉。
侧头一看,竟是陌青岚将唇映在了上面。
“你做什么!”顿时臊得慌,君无双大力将手抽出,“男女授受不亲懂不懂!”
“你人都是我的了,还这么拘谨干嘛。”陌青岚笑着打趣,却没有多余动作,“早就说了,嫁鸡随鸡,嫁夫从我。”
对于陌青岚的无赖,君无双一向是保持沉默的。于是她侧开头不愿再理会,可心却跳得厉害。
见此,陌青岚也不得已放弃了调笑,“那****差点失手杀了墨祈,幸好我及时赶到才没有发生意外。不过看你那日情况不太对,是出了什么事吗?”
“我……也不大清楚。”沉默了很久君无双缓缓道,“只是觉得脑子里有一个声音在叫嚣,让我杀了面前的人。”
说着,这才看向陌青岚问道,“事情怎么样了?”
陌青岚从腰间摸出扇子一甩,“有我出马你便不用操心了,破谷自以为天衣无缝的计划,却让墨祈那个废物执行,哼,不过是笑话罢了。”
原来王道长之所以会在君无双行刑那日被派去祭坛祭天,完全是因为墨童趁着墨祈不注意,旁敲侧击地提醒了墨昊阳的缘故。
目的,就是为了当场揭穿他的阴谋。
事实上整个沧澜国对于道教都是有信仰的,民间也不乏呼风唤雨的术士高手。陌青岚私下派人找到了一位高人,趁着君无双行刑的时辰在北方山林唤了一场雷雨。
而同一时刻墨童派人暗中拔掉了王道长身上的避雷针,换成了引线,随后又在祭坛周围放置了能够引雷的物件,这才能够让王道长当场毙命。
这期间人为的因素太多,其实好好查探是可以查出端倪的。但陌青岚笃定墨昊阳会对此深信不疑,正如他怀疑君无双一样,对于老天的旨意,墨昊阳都是不会违背的。
君无双早前只是知道陌青岚他们会做准备,却没想到会准备得如此匪夷所思。也不知他们是如何掐算好了时辰才能够让事情进行的顺利,毕竟这其中任何一关出现纰漏,都会导致全盘失败。
而她,即便凭借自己的能力活下来,也再不能在太阳下抛头露面。
想至此,君无双第一次好好打量了陌青岚一番。往日里的吊儿郎当和满嘴胡话想来都是他的伪装,对方的心思恐怕跟他的眸子一样让人捉摸不透。
也不知他在面对自己的时候,所做和所说的,是否也是逢场作戏,为了迷惑她呢?
“怎么,可是爱上我了?”陌青岚看着君无双呆呆盯着自己,嘴角忽然上扬打趣着,“没办法,谁让本殿下玉树临风又聪明过人呢!”
“没个正经。”口中嗔怒,君无双的态度却有些小女人,“接下来的布置你可有安排好?墨祈他们做的事,我可不打算就这么罢手。”
“那是自然,”陌青岚含笑却目光冷凝,“咱们只要耐心等着就好。今晚,必有好戏。”
君无双从陌青岚的眼中看到了嗜血,她知道,他们是一样的人。
于是就这样一直等着,直到太阳落山时,玲珑出现在了房中。
因为墨童和陌青岚的建议,君无双这几日都是住在陌青岚客殿的一间偏房里,周围全是自己人,完全不担心消息泄露。
而玲珑带回来的消息则有些劲爆了,晚膳时墨昊阳传了赵月前去抚琴,谁知进行到一半琴弦全断了不说,墨昊阳本人也呕出一口黑血,看样子是中毒了。
太医们赶忙过来救治,而幸好墨昊阳只是轻微中毒,在吃了解毒丸之后便恢复了神识。
当然,他醒来的第一件事就是下令彻查,并派人将赵月关了起来。
君无双听着玲珑的讲述,眼中神彩却越来越亮。打量了陌青岚几眼,她忽然道,“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干得漂亮!”
“多谢夸奖。”陌青岚坦然接受,“不过计划只进行到一半,还有需要你来做的。”
房中低吟诉说着谁都听不到的秘密,而墨昊阳派来传召的太监却很快递了旨意下来,要君无双去面见圣上。
和陌青岚一起动身前往龙鸣殿,君无双一眼看过去已经有不少人跪在地上,而首当其冲的便是赵月。
见到君无双进来后,赵月的情绪明显很是激动,可碍于身边有侍卫压着,她只是挣扎了一下便恶狠狠地等着君无双。
眼睛侧过她看向高位上的墨昊阳,脸色铁青嘴唇发白,状况不是太好。
跪下行礼,君无双依旧一脸清平表现淡然,似乎对于之前发生的一切毫不在意。
“没想到最近我沧澜真是多事之秋,因着一场琴师选秀竟惹出这么多乱子。二殿下,又让你看笑话了。”
墨昊阳的说辞其实一定意义上是逐客令,然而陌青岚却好像根本不明白,只是淡笑道,“陛下身体安康才好,其他的,总有解决的法子。”
稍一沉吟觉得也的确如此,墨昊阳脸色一沉便转向君无双,“君无双,你可知罪?”
原以为君无双会像之前一样逆来顺受,哪知今日她却抬起头,冷漠道,“陛下所言奴婢很不明白,罪?奴婢何罪之有?”
“你!”墨昊阳几乎要抑制不住怒骂出口,想了想还是忍住,“因为你,太子现还在昏迷中尚未苏醒;因为你,王道长祭天却惨死雷鸣之下;因为你,二殿下身体虚弱、日夜受惊;因为你,朕竟也差点丢了性命!这些,条条都是死罪,你还有何可说!”
墨昊阳义正言辞引得在场部分官员点头称是,而君无双却丝毫不受影响,高昂道,“陛下所言现象属实,可哪里有证明这一切都跟奴婢有关?”
“你身上的纹身就是最好的证明!”
说出这句话的却是一旁被压着的赵月,只见她满目仇恨,又即刻化成一汪柔水,对着墨昊阳哭泣,“陛下,请恕奴婢冒犯,奴婢只是不愿看她做尽恶事还如此猖狂。现如今奴婢也被她害了进来,奴婢真是……”
“纹身?赵师傅,谁说我身上的是纹身了?”
语出惊人,君无双却无视赵月吃了瘪的神情,只看向墨昊阳,“陛下,宫中有行医多年的太医,所以奴婢恳请陛下派他们来查看奴婢身上的东西,到底是不是纹身!”
墨昊阳皱眉不知君无双要做什么,只招了手命下方一位太医过去查看。
前去查看的是宫中颇有威望的林太医,他上前观察君无双耳后许久,忽然皱眉像是发现了什么,随后转身禀告,“回陛下,君无双身上的,确实不是纹身。”
“什么?”不止是墨昊阳,在场所有人听到后都颇有些惊讶地看了过来,然林太医却继续道,“一般来说,纹身是用有墨的针刺入皮肤底层而在皮肤上制造出来的,但君无双身上的明显就是在皮肤上,也就是说,她身上的只是胎记而已。”
林太医这话让在场气息有一瞬间凝滞,看着君无双的眼神也都神色不一。
墨昊阳作为一国之君必然定性好很多,他只愣了半刻,便突然道,“既然早知道自己身上的是胎记,怎么不早些说明!”
而君无双只是慢慢磕了个头,语调不缓不急,“那是因为奴婢早前受了赵师傅的威胁,不敢多言罢了。”
君无双今日的出现似乎就是为了让众人哑口无言的,听她扔下一个如此重磅的炸弹,最先反应过来的则是赵月本人。
“贱人!你胡说八道什么!你……你别血口喷人!”
君无双眼睛不带情绪地扫过赵月,随后冷然出声,“大殿之上,陛下都尚未开口,是谁给赵师傅的权力大声喧哗且口出污秽之言的?”
这句话终于让墨昊阳回过神,他本就是多疑的人,听了君无双所说,面上并无表情,可心里却已经信了几分。
“来人,给朕掌嘴。”
皇帝说话就是板上钉钉的事,很快大殿内就响起噼里啪啦的巴掌声。似乎是为了防止赵月再度惊扰到墨昊阳,一旁的侍卫有心地点了她的哑穴,却不知正中君无双的计。
“到底是怎么回事,你给朕从实招来。”
君无双不卑不亢看着墨昊阳,磕了个头道,“奴婢进宫时得了陛下称赞,赵师傅觉得心中不满,于是多次找茬奴婢。奴婢以为都是一起工作的伙伴没必要闹得不愉快,便从未放在心上。”
“哪知就在火灾发生前的那天早晨,奴婢前去旁边花园散步,正巧碰见赵师傅在喂猫。本来也不是什么稀奇的事儿,可赵师傅却像被人撞破了什么阴谋般大吵大闹,还拿刀威胁奴婢说如果把今日的事情说出去,第一个死的就是奴婢。”
墨昊阳听着,眉头紧锁,“黑猫?哪里来的黑猫?”
黑猫对于沧澜国人来说一向是不吉利的象征,这时站在墨昊阳身边的大太监安公公忽然作了个揖,慢条斯理道,“陛下可还记得中毒那日早晨在御花园听到的猫叫声?宫中虽也有娘娘养猫,可奴才却从没听过那么渗人的声儿,想来只有不吉的黑猫才会叫得那般凄惨。而陛下回来后召了赵师傅前来抚琴,之后就出了事儿……这……也太巧了。”
墨昊阳听着陷入了沉思,君无双的话暂且不说,安公公是跟随他多年的老人,连他都这么说,想来事情也就该是如此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