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着上一次的事情,孙颜曦被孙旭明下了禁足,独独大半年没怎么出府了。偶尔几次,也是趁着孙旭明外出时,乔装打扮地摸出去走走,别说多憋屈了。
此刻听君无双如此轻蔑地说起来,孙颜曦就气不打一处来,“你这贱人还有脸说!还不是因为你!”说着,就要扑过来打君无双。
孙全一边拦着身后的孙擎,一边又要扯住孙颜曦,不由觉得郁闷不已。这君无双出现不过半刻钟,就成功地给他二哥定了罪还惹恼了他的妹妹。她却像个没事人似的站在那儿,嘴角含笑,眼中讥诮,着实可恶。
这女人,还真是不简单!
“吵什么吵!还嫌事情闹得不够大吗!”
孙旭明一声怒吼终于让孙擎和孙颜曦二人老老实实不再动弹,他快步走到几人面前,却看着君无双道,“君师傅,尊卑有序,陛下再怎么宠你,也请你记得自己的身份!”
说罢,指着新房道,“先进去吧!”
这话说得很有意思,不仅狠狠扇了君无双一巴掌,又没得罪皇帝。
果然姜还是老得辣。
没有再看孙全三人,君无双直接跟着孙旭明走到了新房内。只是刚才还平整崭新的房间,此刻却是遍地狼狈。墨简正坐在一边的桌子旁低声抽泣,大夫则另一边的床边替孙贺诊治。
君无双这才发现,孙贺整个人已经陷入了昏迷。他手脚僵硬,以一种很奇怪的姿势躺在床上,暴露在外面的皮肤带着红色,看起来是那样诡异。他的脸上停留了好几道红色的线条,眼睛圆瞪,咕噜噜转个不停,看起来十分恐怖。
“史太医,他到底是怎么了?”孙旭明皱眉问道。
史太医本来是作为宾客来恭贺孙家长子大婚的,却没想到出了这样的事,平白触了眉头。
只见他有些为难地捋了捋胡子,缓缓道,“大公子这是中了毒。”说着,他摇了摇头,“而且是毒性最烈的噬心散!”
“什么!”孙旭明不可置信地摇了摇头,对于这噬心散他自然是有所耳闻的,中噬心散者,前期神经癫狂,中期肌肉僵硬,后期血脉不通,死相相当惨烈,“难道说没救了?”
史太医摇了摇头,“这……老夫也是无能为力,孙大人,还请节哀。”
随着史太医这一句“节哀”,一旁的墨简忽然放声大哭,显然是哀伤到了极点。
“不许哭!”没想到孙旭明却被她这一声惹到暴怒,一点不在意对方是公主的身份,厉声道,“贺儿还没死,你哭什么丧!”
说完,他忽然转向君无双,一张铁青的脸上是强制忍着的怒火,“君师傅,我想你应该给我一个解释。”
该来的总会来,君无双自踏入房间就知道会有这一刻,然而她一点也不惊慌,只扬了扬眉毛,“什么解释?孙大人这话我可就听不懂了。”
“君无双,你还装什么装!”听君无双这样开口,墨简突然恶狠狠地瞪着她,“要不是你往新人荷包里面下了药,孙贺又怎么会中毒?”
“我知道你讨厌我,可孙贺是无辜的,你为什么要这样对他!”
墨简的控诉无疑是把一顶很高的黑帽子扣在了君无双身上,再加上她此刻语调哀凉,表情幽怨,俨然是一副受了相当大委屈的模样。
君无双无声笑了,她直视墨简,朗声道,“公主殿下,东西可以乱吃,话可不能乱说。奴婢是依着陛下吩咐才掌管荷包的,在奴婢之前不知道多少人碰过,怎么就证明是奴婢做的?”
“还在狡辩!”孙擎听此,不由得冷笑一声,“你是最后一个碰过那荷包的人,不是你还能是谁?”
“最后一个吗?”君无双重复着他的话,悠悠然抛出一句,“可奴婢在半刻钟前就离开房间了,驸马中毒是一刻钟前,那么请问,在奴婢离开后而驸马进门前的那一刻钟,谁能证明那荷包没被其他人碰过?”
“公主殿下,如果奴婢没猜错的话,那一刻钟留在房内,且唯一有机会碰这荷包的,只有你了吧?”
“你胡说什么!”墨简脸色一僵,拍桌怒道,“你的意思是我动了手脚不成?君无双!孙贺是我的夫君,我有什么理由害他!”
“是啊,孙贺是你的夫君,你有什么理由害他呢?”君无双慢慢重复着墨简的话,目光移到旁边的史太医身上,“史太医,不知你能否查得出来,那荷包是什么时候被人下的毒?”
史太医一愣,这才赶紧回过身将那荷包又查看了一遍。然而片刻后他却摇了摇头,有些羞愧道,“老夫无能,实在看不出这毒是什么时候下的,只能查出大公子中毒应该是在一刻钟前,也就是进入新房的时候。”
“这还有什么好说的!”孙擎听着烦躁,说着就准备上前拿下君无双,“荷包是君无双一直拿着的,新房她也是进过的,肯定是她没错了!”
“要是照二公子这么说,公主殿下也在新房内,奴婢离开后她也有可能碰过荷包,为什么不说是她做的呢?”君无双反问道。
“公主殿下没有理由害我大哥!”孙擎吼道,“他是她的夫君!”
“那奴婢就有理由害大公子了?”
“那是自然!”孙颜曦也在一旁自信满满地答道。
“那不知,奴婢给大公子下毒的理由是什么?”要不是碍着气氛太沉重,君无双几乎想要笑出声了。
“因为你怨恨我,对我心存不满!”墨简见人人都将矛头对准君无双,心中一喜,脱口而出道。
“哦?那敢问公主,奴婢为什么会怨恨你,还对你心存不满呢?”君无双抛出关键点,“难道公主想说,我心仪大公子不成?”
这话一出口,连墨简本人都愣在了原地。
是了,她刚才不过是一时嘴快才说出君无双是因为怨恨自己才动了手脚。原本以为直接就可以给君无双定罪,却没想到被对方一层层剖析开来,这理由反倒站不住脚了。
难不成她要说是因为陌青岚的关系?可怎么看,这其中关系也应该是她怨恨君无双才对!
就这样把这三人慢慢逼入了死角,君无双眼神凌厉地扫过他们尴尬的表情,鼻尖发出一声轻哼。她转向孙旭明,行了个礼道,“孙大人,如果毒是奴婢下的,奴婢自当认了。可这事情明摆着有玄机,孙大人这么正直的人,总不会也觉得是奴婢下的手吧?”
孙旭明牙都快咬断了,偏生没地方撒火。他自然明白这里面有猫腻,可看着长子就那么躺在床上等死,心里的怒火越发热烈起来。他烦透了墨简,也恨透了君无双!早就听说宫中前阵子的事端都跟这两人有关,现在倒好,又将战火引到他孙府来了!
“君师傅说得是,我自然不会冤枉任何人,但是也不会轻易就相信谁的话!”
这话说了跟没说一样,君无双心中鄙夷,更加觉得孙旭明还真是一只老狐狸。他摆明了答非所问,看来还是听信了墨简他们的话,是怀疑她的。
气氛就这样僵持下来,颇有些压得人喘不过气。
而自始至终没有开口的,只有站在孙旭明身边的孙全了。他仔细打量着君无双,看着她表面平静,眼神讥诮地反驳着每一个人,看着她游刃有余地挖着坑等着这些人一个一个往下跳,看着她不仅将所有的疑点翻出还成功拉了墨简下水……
这个女人,果真如那人所说,太让人出乎意料了!
“君师傅,你说得很对,我们的确没有证据来证明这件事情是你做的。”忽然开口,孙全缓缓道,“但毒是在荷包里发现的,而又是你把它带入新房的,再加上公主的确没有理由下毒给我大哥,所以除非你拿出证据,不然我们只能觉得,你是在狡辩了。”
“三公子这是在威胁奴婢?”君无双不怒反笑,斜睨着孙全道,“连各位孙家的主子都拿不出证据,奴婢一个下人,又能拿出什么?”
“如此,就得麻烦君师傅先去孙家的地牢里待一阵了。”孙全脸上表情淡淡,对着身后随从示意道,“等到事情水落石出,若君师傅真是被冤枉的,我当亲自给你赔罪!”
说得好听!
君无双真想骂孙全一句无耻,话说得比唱得还好听,明明就是想私自扣押下她,到时候在那地牢谁知道会不会来个屈打成招!当她君无双还真是好欺负!
“哟,都在这儿呢!”
正在两方僵持不下的之际,外间院子忽然传来一道有些惊讶的声音。众人纷纷侧头看去,却发现来人正是墨童和陌青岚,而在他们身后还跟着一个人,一个看起来年纪轻轻的公子。
浅青色的袍子服帖地穿在身上,干净且带着韵味,无端端让他看起来犹如谪仙一般。他的腰侧挂着一枚月牙形的环佩,做工精良,竟是一整块上好的羊脂白玉雕刻出来。他浑身上下散发着一股干净清爽的气息,让人看了,就觉得移不开眼。
君无双目光慢慢移至对方脸上,柔缓的眉峰,清明的瞳眸以及那微微上扬的唇角,连她这个铁石心肠的人瞧着都颇有些心动。
而同一时刻,男子微微抬目与她意外对视,只见他眼中闪过一丝欣喜,随后又很好地掩藏了下去。
君无双一愣,随即反应过来,这人……
“竟然让五皇子跟淮月二殿下寻来这处,着实是孙府怠慢了。”孙全见状,急忙上前说道,“只是孙家现有家事要处理,不敢叨扰二位,不如让小厮领二位原路返回吧!”
这逐客令下得很是有礼,饶是一般人恐怕都不好意思不回去。只可惜,陌青岚和墨童却是那二般人了。
“三公子见外了,如今我皇妹已经嫁入孙府,于情于理我们都是一家人。适才我已在前院听到些说法,正是不放心才过来看看的。”墨童说得很是贴心,“多个人多份力,毕竟三公子也不希望此事拖得太久,不是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