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啊，我这条命可宝贵得很，总不能再去做谁的傀儡那种无聊的事！”君无双说着，眼中冷色大盛。
忽然，她像是想到了什么，复又道，“无痕，关于你自己的病，你可有查到是什么原因？”
君无痕的脸色因着这个问题顿时变得有些古怪，他低头，似乎在想着怎么跟君无双说起才不会吓到对方。
“我翻阅了很多医书都没结果，就在我想放弃的时候，遇到了一位南疆的巫师。”他说着，笑容有些苦涩，“我才知道我并不是中了毒，而是中了蛊。”
“是谁？”君无双的手下意识握紧，心里面那个答案几乎要喷发而出。
“是殷楚慕。”君无痕的身体抖了抖，像是想起了什么不好的往事，“他为了控制你，当年在我身上下了蛊，随后又消去了我的记忆。所以这么些年，不管我怎么查都没有进展。”
“姐，”说着，他忽然伸手握住了君无双的手，“我知道你对二殿下感情已深，但有句话我必须要说。虽然看起来二殿下要比殷楚慕对我们更好，可说到底，他也不过是在用我的性命来威胁你去做不愿意做的事！”
“他和殷楚慕，从根本上丝毫没有区别！”
“啪！”
耳光声回响在空寂的房中，君无双怔怔看着自己不自觉伸出的手，看着君无痕偏过的侧脸上慢慢红肿的手印，整颗心乱成一团。
似乎在面临着什么重大的选择，明明不愿去回想，可君无痕的每一句话都像是刀子一般在她的心里面戳来戳去。
她的手僵硬在半空中，伸不出也收不回，直到君无痕慢慢侧头有些受伤地看着她，这才有了知觉。
“这些事，不该你来操心！”紧咬着下唇强迫自己镇定，君无双盯着君无痕的眼睛一字一句，“你只管好好治病！二殿下……他毕竟救了我们一命，这条命，我总要还给他的！”
哪里不知道君无双此刻是强自镇定，君无痕看着这个姐姐，心里面忽然有些疼。
每一次每一次，她总是这样把所有的苦果都自己吞，然后留给他一片澄澈的天。被父母抛弃的时候是这样；为果腹去街上要饭的时候是这样；被殷楚慕救下时是这样；为给他续命没日没夜练武杀人是这样……
那么多的事情，那么多的痛苦，一直都是她一个人承担。可他呢？他做了什么？明明感觉到了她的变化，明明能看到她的表情变得柔和，明明知道这一切都是陌青岚的功劳……
是啊，他是嫉妒啊，嫉妒陌青岚可以拥有那个最真实的姐姐，所以他才会不由自主说出那些混话。
“姐，我知道了。”君无痕声音低哑，慢慢又抱住了君无双，“我再也不说那些让你不开心的话了，我会好好治病，然后保护你。”
再也不会，让任何人欺负你！
君无双手臂颓然地垂着，目光越过君无痕的肩膀看向窗外。
月色冰凉如水，就跟她此刻的心情一样。
“不说这些了。”深吸口气拍了拍君无痕的肩膀，君无双面色如常地拉着他坐下，“跟我说说今日到底是怎么回事吧？”
“这个啊，是二殿下本来想着你好不容易出宫，打算找个机会让我们见一面的。”君无痕擦了擦脸道，“结果没想到孙府出了事情，他估量着那群人会扣住你，所以就提前叫我过来了。”说着，他眉毛微挑，“不过没想到，我这一来，还真派上了用场。”
话题又绕回了陌青岚身上，君无双故意避开道，“那你今日在孙家人面前说得那番话，也是真的了？”
“一半真一半假。”君无痕老实道，“关于孙贺中的毒方面是真的，我能暂时替他保命也是真的。”
“你其实知道岚鸢草的下落，却故意告诉孙全没办法查证，这件事是假的了？”君无双思索片刻道，“这不是你的主意吧？”
君无痕有些无奈地看着自己的姐姐，停了好久才道，“还是跟小时候一样，什么都瞒不住你。没错，最后这件事，是二殿下一早吩咐过我的。说是要好好折磨折磨那幕后黑手。”
“想也知道不是你的主意，这么损的招除了他也没人能想出来。”君无双无声一笑，却没意识到自己对陌青岚的认知已经深入骨髓，“在精神上折磨对手可比直接处死对方狠多了，你毕竟还小，我肯定不会觉得这是你能做出来的。”
君无痕不知道该笑还是该哭，合着在自己姐姐眼里，他还是个毛头小子。可能在江湖中立足的人，又有几个是单纯无邪的。
最开始他的确依靠着殷楚慕的帮助才能坐稳神医的位置，可日子久了，尤其是查出对方给自己下了蛊，明争暗斗的总有那么几次，却为了不让君无双再操心而一直没有说过。
仔细想想，他其实跟自己的姐姐一样，也是个别扭的人啊！
“照你这么说，大概几日以后那人就坐不住了？”君无双忽然想起关键处，开口问道。
“一般来说，一个人的精神饱受压力折磨，至多不会超过三天。”君无痕解释道，“所以三日后，要不就是她自己疯掉，要不就是我来让她疯掉。反正孙贺那儿还留着一口气，要让他出口指证，我还是能办到的。”
“听你的意思，孙贺是彻底没救了？”
“嗯，对方下手挺狠，用量太大，没得救了。”说着，他表情有些沉闷，“姐，我都不知道你每天生活的周围都是这么些人！我看孙家那群人的意思，是想拉你出来顶罪！”
“那就看他们有没有那个本事好了！”君无双眼神瞬间变得冷厉，“想要我的命，也得看他们有没有命来拿！”
由此，在跟君无痕进行了短暂沟通后，君无双并没有在意太多，只等待三日后的到来。而陌青岚和墨童打着要彻查此事的名号，也很自觉地住进了孙府。
只因那日孙旭明进宫禀明了事情由来后，墨昊阳大怒不已，便要下令彻查。但墨伊此事正处理朝政分身不暇，墨祈又完全派不上用场，所以一切责任都落在了墨童这个五皇子身上。
虽然事情有些出乎人意料之外，可孙家毕竟也是世族大家，即便心里再不乐意，表面上却还是恭敬地对待这两个不请自来的人。
就这样相对平安地度过了三天，在他们等待第四日清晨来临的时候，孙府却在第三日晚间的时候，出了事。
孙贺死了。
当时君无双刚刚躺下，便听到门外声音四起，急忙遣了玲珑前去打听。
却没料到得来的，竟是这么一个消息。
她匆匆起身，路上遇到了闻声赶来的陌青岚几人，发现彼此脸上都是一副沉重略带诧异的模样。
这件事在他们算计之外，没有人想到孙贺竟然会在这时候死掉。更没想到，明明该被逼疯的人，竟然还有余力再次动手。
君无双几人赶到新房的时候，人已经很多了。他们收起脸上的神情，很是严肃地向里面走去。然而步子刚刚停到门口，就听见里面一道厉声响起，随后孙擎整个人扑了上来，像是要撕碎君无双一般，“君无双你这个贱人！你竟然敢害死我大哥！”
君无双没有动弹，身后的陌青岚自然上前架住了孙擎的动作。他很随意地扯住孙擎的胳膊，只听“咔嚓”一声，就见孙擎的动作愣住，似乎尚未反应过来。
“二公子这是宿醉未醒吗？没得叫人笑话！”陌青岚一改往日吊儿郎当的形象，抬目扫了一圈房间内的人，“孙大人，对于大公子的事我们也很难过，但这种见面礼，还是免了吧！”
说着，他将孙擎掀翻在地，面色冷清。
孙全急忙走出来，示意下人将孙擎抬走后，这才躬身对陌青岚道，“二哥心里难过，无意冒犯了二殿下，还请二殿下谅解。”
“三公子这话可不对，二公子冒犯的可不是我，是君师傅。你这礼，也该向她行才对！”
被陌青岚几句话呛得脸色发白，孙全侧过身，却发现君无双站在原地丝毫没有让步的意思。
他咬牙上前，又躬身说了一遍刚才的话，才见君无双动了动，托起他的手微微用力，“三公子哪里话，二公子神志不清、胡言乱语奴婢自然不会在意。不过你还是找大夫好好替他看看，免得伤了旁人。”
“君无双！你害了我大哥不够，还想害我二哥吗？”门内孙颜曦站出来，恶狠狠盯着君无双像是要将她撕碎一般。
“小妹！君师傅也是刚刚赶来，你没证据瞎指证什么？”接着孙颜曦话出现在几人眼中的却是个眼生的女子，眉眼清平，长相一般，浑身带着几分清雅的冷意。
她向君无双微微行礼，后才道，“君师傅，冒犯了。”
“二姐你怎么回事！都什么时候了，你怎么还向着外人说话！”孙颜曦不满叫嚣着，却没见这个二姐多看自己一眼。
君无双意外多看了几眼这位孙家二小姐，不仅因为她言谈举止跟孙家所有人都不同，更因为她眉宇之间淡淡存在的，竟然是冷漠。
自己大哥死了，她竟然一点反应都没有？
“二姐！”
“都有完没完！”孙旭明终于出声，一拍桌子怒言打断了孙颜曦的无理取闹。
他的脸色同样很不好看，只见他走到君无双面前，指了指房间道，“君师傅，这一次你若不给我们孙家一个交待，只怕我们要去陛下面前说清楚了！”
听出这里面的门道，君无双面无表情地越过孙旭明走向房内。无视身边各异的神情，她目光直直看向床铺，孙贺正躺在上面，死不瞑目。
慢慢靠近孙贺的尸体，君无双的眼睛在他身上不断打量着，最后终于发现在他紧握的右手中，有一块腰牌，一看就是临死前从凶手身上拽下来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