各方人马僵持不下时,莲笑笑终于开口了:“缘法师兄做的对,我认罚。大家都不要再说了。”
这话,这语气,这态度,明显是在赌气嘛!
缘法看了看走到佛像前跪下的莲笑笑,缘法冷着脸走了出去。
“缘法,你太过分了,让她跪也就罢了,总得给口饭吃吧!”弘忍冲着缘法的背影吼道。
缘法愣了一下,转过身来,平静地说:“师叔,一会儿您就会来给她送豆包儿的,不是么?”
弘忍被噎得没话说,重重地“哼”了一声,甩袖子走了。走了两步后,撂下一句话:“一会儿我就把全羊宴给缘心端来,哼!”
吃完早饭,缘法经过大雄宝殿门口,看见莲笑笑正在那里跪着。轻轻叹了口气,转身刚想走,就看见弘忍大摇大摆地走了进去。
“缘心,别念了,吃点儿东西吧。”弘忍走进大雄宝殿,递上一碗米粥,一个包子说。
莲笑笑没有说话,继续念道:“如是我闻。一时、佛住王舍城、耆阇崛山中,与大比丘众万二千人俱。皆是阿罗汉,诸漏已尽,无复烦恼,逮得己利,尽诸有结,心得自在……”
弘忍道:“缘心,可以了,快点吃吧啊。”说着想要拿走她手中的经书,把饭递给她。
莲笑笑抢回经书,接着念道:“其名曰:阿若憍陈如、摩诃迦叶、优楼频螺迦叶、伽耶迦叶、那提迦叶、舍利弗……”
“缘心,你这是和谁赌气呢?”弘忍有些心疼她,说,“别理缘法,他抽风呢,你快点儿吃。他要是敢欺负你,我就欺负死他!”
莲笑笑脸上第一次露出平静冷漠的表情,只是继续读着:“以慈修身,善入佛慧。通达大智,到于彼岸。名称普闻无量世界,能度无数百千众生……”
弘忍见莲笑笑油盐不进,一赌气也站起来喊道:“你不吃算了,我不管了!”
说完转身离去,边走边嘟囔:“这俩人也不知道谁跟谁赌气呢,好好相处不好么?非要这么互相别扭着,真是一对儿冤家……”
弘忍的话一字不落地落进缘法的耳朵里。
冤家?缘法细细咀嚼了这个词,心中突然腾起一丝异样的感觉。
侧耳听去,莲笑笑清脆的念经的声音从大雄宝殿内传来:“尔时世尊,四众围绕,供养、恭敬、尊重、赞叹。为诸菩萨说大乘经,名无量义,教菩萨法,佛所护念。佛说此经已,结跏趺坐,入于无量义处三昧,身心不动。是时天雨曼陀罗华,摩诃曼陀罗华,曼殊沙华,摩诃曼殊沙华,而散佛上、及诸大众。普佛世界,六种震动……”
缘法悄悄地站在大殿门口,看着莲笑笑,暗叹道:“笑笑,别怪我。我是为了你好才这样的……今生,我们注定要错过……”
莲笑笑撇了撇嘴,缘法,你当我听不见你在说什么吗?哼,你既然要跟我过不去,我们就好好过过招!
过了一会儿,一个熟悉的声音传来,“莲大条,你又被罚啦?”
“江月?”莲笑笑抬起头。
岑江月站在她面前摇着头咂嘴道:“莲大条,你和那缘法究竟怎么回事儿啊?一会儿见你们腻腻歪歪的,一会儿他又板着脸罚你。”
莲笑笑放下经书,叹道:“谁知道怎么回事儿?自从我们偷偷溜出寺后,他就一直怪怪的,总是找我的茬儿。”
“别理他,男人就是这样,我们出去玩儿!”岑江月满不在乎地摆摆手,拉着莲笑笑就要出去。
莲笑笑缩回手,继续捧起经书道:“我不去,缘法想要罚我,我就罚给他看!”
岑江月说:“莲大条,聪明的女人是不会跟男人赌气的。依我看,缘法那个人又是一根筋,你们俩啊还真是倔到一块儿去了。”
莲笑笑叹道:“不管,反正这次我就跟他扭到底了,看他能把我怎样!”
岑江月无语,只好说:“好吧,那我今儿就在这儿陪你了。”
莲笑笑也不推辞,岑江月停在一边儿,莲笑笑读者经书,不知不觉也已经到了午时。外面渐渐有声音响起,想是大家已经吃完午饭了。莲笑笑捏了捏已经有些麻的膝盖,肚子不争气地“咕噜噜”叫了起来。
岑江月小声道:“莲大条,中午了,你不吃饭啊?”
“缘法说,没有他的命令,不准我起来。”莲笑笑有些委屈。
岑江月不忿了:“这个死缘法,有这么折腾人的吗?罚跪也就算了,还不让吃饭,他这是要干嘛啊?”
莲笑笑慌忙做了个“嘘”的手势,说:“小点儿声儿,有人来了!”
岑江月向门口望去,只见一个身材圆润的胖和尚过来了,她依稀记得这个人好像是管厨房的弘忍。
“缘心,快吃吧。”弘忍从宽大的衣袖中拿出一碗米饭,上面盖着青菜蘑菇。
莲笑笑摇摇头,说:“缘法师兄不许我吃饭。”
“别理他!有师叔在呢,出了事儿师叔帮你扛着,快吃!”弘忍道。
这时,门口一个声音传来:“弘忍师叔,这次送的不是豆包儿吧?”
弘忍虎躯一震,回头看去,缘法似笑非笑地站在大殿门口。弘忍本来就有些心慌,低头看看莲笑笑拿着经书的可怜模样,顿时保护欲顿生,仰起头道:“我送的是豆包儿还是肉包儿不用你管!”
缘法浅笑:“师侄怎么敢管师叔?只是缘心还在受罚,没有我的命令她不准起来,也不准吃饭。”
弘忍叉着腰哼道:“缘法,别拿着鸡毛当令箭,掌门方丈是说了让你教导缘心,可没说让你滥用私刑!”
缘法笑着说:“师叔这么说,师侄怎么敢当呢?师侄只是在教育缘心,谈何滥用私刑?”
弘忍瞪了缘法一眼,对莲笑笑说:“缘心,别管他,你吃你的。有师叔在这里,看他能把你怎么样?”
莲笑笑赌气说:“师叔,出家人过午不食,现在午时已过,我什么都不吃。你们走吧,我要继续读了。”说完大声念起来。
一句话顶得弘忍无话可说,只能重重地“哼”了一声,甩袖子走了。
“你倒听话。”缘法淡淡地说。
莲笑笑没有接话,而是继续读经书。缘法听她赌气的诵读声,不禁摇了摇头,转身离去了。
一旁的岑江月看不下去了,缘法走后,拉着莲笑笑就要站起来,说:“这个缘法太过分了,别理他,我们走!”
莲笑笑甩开岑江月,岑江月生气地说:“莲大条,你给谁甩脸子呢?再这样下去,你还要不要你的膝盖了?”
“无妨,我又不是凡人。”莲笑笑硬着头皮说,实际腿早都又麻又疼了,加上肚子又饿,就是绝强不肯认输。
岑江月也学着弘忍,把袖子一甩,吼道:“随你的便!我不管了!”说完气鼓鼓地走了。
不知不觉,天已经黑了,莲笑笑的腿彻底木有了知觉(作者后妈:是你屁屁太大,坐的了吧?)。期间,弘忍和岑江月又来劝了一次,莲笑笑强忍泪水,嘴硬得杠杠的,就是不动。
缘法捏了捏酸胀的眼睛,抬头看看已经快到睡觉的时间了。缘法收拾好书房,疾步走向大雄宝殿,只见里面趴在垫子上呼呼大睡的莲笑笑。又累又困又饿腿又痛的莲笑笑,撑不住就在大雄宝殿睡了起来,丝毫没有察觉缘法的到来。
“傻丫头。”缘法轻轻抱起莲笑笑,唯恐吵到了她,轻手轻脚地朝小院儿走去。借着月光,缘法看着莲笑笑微微颤抖的长长的睫毛,不时嘟起的小嘴,心突然猛地跳了几下。
望着莲笑笑圆圆的可爱的小脸,缘法觉得脸烧烧的,手心也渐渐渗出了汗。抱着她的双臂不知怎的,紧了也不是,松了也不是。什么时候起,面对莲笑笑,自己也开始诚惶诚恐了呢?
缘法见莲笑笑微微皱眉,这丫头,难道还在生我的气么?想到莲笑笑在生气,可能会怪自己,可能会不理自己,可能会……缘法突然心慌了,继而陷入深深的自责中。笑笑,对不起,我不是真的想要惩罚你。
二十二年来,缘法第一次慌了神儿,居然是因为莲笑笑。
缘法轻轻将莲笑笑放在床铺上,为她脱去鞋子,盖好被子。听着莲笑笑均匀的呼吸,缘法的呼吸开始渐渐急促。莲笑笑嘤着声音,拽住缘法的领子用力一拉,缘法差点栽倒莲笑笑身上。缘法的眼睫毛紧贴着莲笑笑的鼻子,二人是第一次离得如此之近。
莲笑笑呼吸的热气拂过缘法的额头,缘法顿觉嗓子干哑,手忙脚乱的缘法慌忙去院中打了盆凉水,“哗啦哗啦”地洗脸。缘法伏在面盆上,明显感觉自己的心还是“突突”地跳个不停。
“我是不是疯了……”缘法脸上滴着水呢喃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