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姐走后没几日,大哥的请柬也到了,邀请我们去桢王府作客小住。一起到来的还有丰厚的贺礼。多是些名贵补品,还有一尊巨大的粉青镂空官窑瓷器,足有一人高,瓷口微紫,底部微露红褐,肚子上有百鸟花纹,色泽光鲜明亮。这口瓷器被摆放在会客厅了。
“母亲,我们去吗?”我双手交握站在母亲身边,充满期待。
母亲看了我一眼,轻叹:“既是桢王亲自相邀,你自是要去。只是如今你们父亲身份不同以往,一言一行都受到御史监察,若是贸然携家眷前往,恐落人口是实,说你父亲结党营私,攀附亲王。”
“有这么严重吗?”大哥自小就是由秦家养大,难道如今做了王爷,就要六亲不认了吗?“陛下应当可以理解吧?”
“小合,你们不懂,当年若没有那般严重,我和你们父亲又何至于背井离乡?皇城之内的事情太复杂。而我们又从何得知陛下不会多心?而今之计,最好是由你与若儿前去,这样在大多数人眼里,就只会是一次探亲之行。”
“我不去。”三姐道,“桢王府何等尊贵,这么些日子都不说来看看,区区一个请柬就想把我们打发了吗?女儿高攀不起,小妹要去住在情理之中,桢王从前最疼惜小妹,住个十天半个月,就算一辈子不会也没人敢说什么。我还要随嬷嬷学习礼仪,就不去了。”
“姐姐,你别这样说……大哥是当今王爷,总有公事要处置,我一人在王府也无趣,不如在家中自在。且再过几日,我就要行及笄之礼,我们若过去,应该呆不了多久。”
三姐不为所动:“正好你可以早日回来。”
母亲道:“小若不愿,就不勉强,那就小合独自前往吧。回礼我在三日内会备好,你过去的时候主持着平安送到桢王府上。”
“母亲……女儿知晓了。”母亲大概也是怨着大哥的吧?皇宫那么难出,二姐都来了,哥哥就在宫外,在自己的府邸,有什么好顾忌的?都不能来看看我们吗?大哥真是让我有些失望。
“正好太后派人来请范嬷嬷回去复命,这几日她都不在,你们趁这空当出去多走走,结识些朋友。封都不比渌城,家家户户都认识。我知道,你们两个在封都,还没什么朋友,也多出去看看。”母亲道。
“是,母亲。”
“说起来我还想起一件事。”母亲唤来侍女,“去把管府送的请帖拿来。”
侍女应声去了。
“什么请帖?”我问。
“上柱国的千金管文仪十七岁生辰,邀请闺中小姐参加,也给我们递了帖子。她舅父是你们父亲的老友,来过府上,而那孩子,就是那日在翡华居碰见的,橙衣的那孩子,小合还问了我,记得吗?我也是今日才得知这层关系。”母亲道。
“可我们并不认识她,她怎么会邀请我们?”我想起她了,心中却疑惑。
“大约是她舅父的意思,正巧你们需要认识些千金,不然成日在家里只有姐妹二人,别憋出病来。”母亲忧心地看了一眼姐姐。
感受到母亲的目光,姐姐道:“母亲放心,女儿无碍。早前喜动了些,如今收敛也是应该的。没什么事女儿先回房了。”
“那就好。”母亲道,“既然那丫头还没拿来,我等会儿让她送到你们那里去好了,一人一份。”
“母亲,女儿和姐姐一起。”我向母亲道了别,跟着姐姐一起出了睦元堂。
走在庭院,我忍不住期待管小姐的生辰宴。这是我们入都以来第一次受邀参加宴会,那些皇城贵戚达官显贵家的姑娘们不知是什么样的,不知是否还好相处,也不知那管小姐品性如何,是否值得一识。
“你很想去?”与我并排行走的姐姐突然问道。
我点头:“自然,如母亲所言,可以多结识些朋友。在封都,我就只有姐姐这一个同龄友人了。”
“也对,你是最不胜枯燥的那一个,从西边回来又到了北方,却被关在了大大的尚书府,怎甘******微笑道,“可我却并不如你那般期待,你还记不记得,从前盛琰和许家兄妹庆生?”
怎么会不记得呢?那是我们一年之中少有的隆重聚会,我们会到寿星家里,献上祝福与贺礼,尽管礼物单薄,也是一份心意。寿星家里做东,摆上好酒好菜,孩子们可以饱餐一顿,大人们把酒言欢,热闹极了。相比许家,盛家的宴会更加隆重,毕竟家里就只有盛琰一个,从小娇生惯养,那样环境里长大的盛琰,怎么会从军去呢?
“我记得,姐姐,我们是不是要亲自为管小姐准备贺礼?”我问。
“初来封都,什么也不知晓,若是送去了不讨喜的物件,寿星还不一定领情,我以为,交给他们去办就好。”姐姐道。
姐姐说的也有一定道理,但是那样就体现不出自己的心意了。
姐姐好似看透了我的心思,又道:“我们与管家小姐并不熟识,不必费太大功夫,人家只是顺便邀请了我们,你可别太上心了。”
“是。”我颔首,追忆起往昔,“姐姐,你可还记得以前,有一次盛琰的生辰快到了,我忘记准备礼物,还是用你做的双色结救的急。我送给盛琰的时候,他可喜欢了,看着他高兴的模样,我差一点就说漏嘴了。”
姐姐难得露出如此开怀的笑颜,道:“如何不记得?那时盛琰几岁来着?十四岁?十五岁?”
“姐,我如今都十五了,算一算,他也该十八了。真快啊。”我抬起头,望了望天。快冬月了,天上的云总是淡淡的,浑白浑白的,叫人看不清,看不透。
“盛琰的生辰在十月,已满十九,才过去不久,你忘了吗?”姐姐道。
盛琰的生辰是十月廿三,也就是四天前!我怎么忘了呢!
其实,我已经忘记不止一年了。从他离开的第一年起,我曾隔着万里山河默默为他祝福,后来从蜀中回来,就渐渐忘记了。再亲的朋友,若不在身边,三年五年,总是会淡忘的。我离家的两个哥哥姐姐,会不会也渐渐忘了我,被我遗忘?
“姐姐,还是你记得清楚。”我笑道,“趁这几日嬷嬷不在家里,我们出去逛逛吧。这都城的道路铺坊我都还没记住几条,我们一起出去透透气,好吗?”
“今日晚了,明日吧。”姐姐笑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