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浊气!”林萧眼瞳一缩,失声道。
“不错。”女子苍白的俏脸上泛着一丝奇异的神情,迷蒙的眼中略显渺茫,“相传久远以前,天地未开,混沌不分,有盘古生其中,力劈混沌,自此阴阳两分,一者为“清”,一者为“浊”。”
“阳清之气上升,为“天”,阴浊之气下沉,为“地”。”
“所谓修行之道,便是通过吞吐天地清浊之气,炼化阴阳为用,超越凡身之限,由后天返先天的过程,从而达到与天地同寿,与日月同存。
“衍生至今,虽是法门万千,却不外乎此道,最终目的皆是为了离体飞升,成就逍遥长生的神仙境界。”
林萧听得瞠目结舌,忽然像是想起什么,疑问道:“可在下从未修行,为何身上会有浊气?”
女子淡淡笑道:“这便要问公子自己了。”
林萧微微一怔,苦笑道:“在下若知,也不会有此一问。”
“公子当真不知吗?”女子皱了皱眉,神情微显凝重。
林萧茫然摇头。
女子沉吟不语。
林萧却如蒙在鼓里,就像医院中等待检查结果的病人,忐忑不安。过去一会儿,终是忍不住开口,小心道:“姑娘是修行中人,想必应知在下现在是何情况?”
女子沉默有顷,忽而说道:“好坏参半,福祸相依。”
林萧心中愈发忐忑起来,无论如何,对方这样说,料想应知症结所在,忙道:“还请姑娘明示。”
女子道:“修行之道,讲究循序渐进之理,公子以未经修炼之身,强行吸纳大量浊气入体,以致失控,却因此打通了周身经脉,成功踏入了修行之道最为艰难的第一步,可算因祸得福。”摇了摇头,“但公子体质本就亏虚,强运浊气,冲击经脉,导致体内经脉皆受创非轻,全身气血已近枯竭。”
“我虽取那黑蚺精血,修复了公子体内的经脉创伤,但气血枯竭的问题却是难以解决。”
听到对方那句“全身气血已近枯竭”之时,林萧心中一沉,脸色难看。
他常年于山中采药,早期为了解药草之外貌特征,便于寻找,曾多加翻阅过父亲留下的医书典籍,对于一些医理自然有所了解。
所谓“气血”,便是“气”与“血”,两者相互滋生,为人体生命的根源,《景岳全书·血证》有说“人有阴阳,即为血气。阳主气,故气全则神旺;阴主血,故血盛则形强。人生所赖,唯斯而已。”
正如“童年气血未足,少年气血渐充,壮年气血方刚,中年气血渐衰,老年气血衰竭。”
人之一生,全凭气血,自出生起,身体生长,发育成熟,直至衰老死亡,生命的过程就如气血“日升日落”的过程。
他自出生起,便先天不足,气血两虚,体弱多病,盖因如此,自知晓修行之事,就格外羡慕那些如传说中的神仙一般神通广大、自由来去的修行之士。
如今夙愿得偿,付出的却是生命的代价。
林萧苦涩道:“请问姑娘,在下还有多少时间?”
“不到一年。”
“不到一年吗……”林萧喃喃道。
得知自己死期,无疑是一件沉重的事情。
想起前世在发生车祸后,失去意识前所感受到的那一瞬间,仿佛渐渐掉入永恒虚无的空洞之中,无边无尽,无止无休。
忽然,他抬起头,深深看了女子一眼,又弯下腰,长躬不起:“请姑娘救我。”
只有死过一次的人,才能体会到生命真正的美好与可贵。在此之前,从未觉得口能呼吸、目能视物都是这般令人贪恋。
“哦?公子何以见得,我有法能救公子?”。女子微笑道。
林萧依旧俯身不起:“姑娘既言难以解决,而非无药可救,那说明姑娘应有救治之法。”顿了顿,“况且,姑娘出言提醒,想必需要的也是一个能活过一年的林萧。”
女子赞赏地看了他一眼。不说此人身上诸多疑团,但论在这等情形下还能保持思考,能屈能伸,心性不差,也值得她下注了。
“公子先请起吧,我虽有救治之法,但气血枯竭却非一时就能解决。”
听闻自己有救,林萧精神一振,忙抬起头:“在下该如何做?”
女子却道:“观公子先前握剑之姿,当会用剑吧?”
林萧微微一怔,不明所以,但还是如实答道:“姑娘慧眼,在下确实学过一二。”
“如此甚好。”
女子微仰起头,视线透过层层叠叠的枝叶,望向天际。
林萧见状,虽是不解,亦跟随她之目光看去。
日坠夕沉,昏黑的影从天际漫来,逐渐变得深邃,却映衬着那点点稀微的星光,愈发明亮。
一轮圆月,在枝头悄然浮现。
林萧看了一会儿,嗯,景色不错,只是脖颈略酸。他收回目光,看向女子,正想说话,却是一怔。
女子螓首微抬,露出天鹅般细长的优美玉颈,绝丽的面容,一如此刻月色淡远寂寞,也不知是月光照亮了她,还是她照亮了月光。素手如雪,撑着一纸黑伞,迷蒙的眼,亦如凝望的夜空,不知在想什么。
月下林间,树影婆娑,宛如梦幻。
林萧情不自禁,吟道:“垆边人似月,皓腕凝霜雪。”说完便感后悔,自己这嘴贱的,好端端的念什么诗?心道:“定是这穷酸书生的记忆作祟!”却见女子定定看着自己,忙道:“呃……在下有感而发,如有冒犯姑娘,还请恕罪。”
“公子言重。”女子神色如常,未有变化。曼妙的身影宛如一株濯世黑莲,奇诡中又带着出尘般淡泊清雅的气质,令人难以移开目光。
林萧低下头,心中怦然直跳。不可否认,若非此情此景,他定然以为是遇上了传说中的仙,而非鬼。
“还请留神。”女子淡淡的声音传入耳畔,林萧心头一震,杂念尽消。刚一抬头,只见一柄黑伞,抛向他来。下意识地伸手接去,却见那黑伞竟陡然产生变化。
一愕之间,他已成功抓握住伞柄。不,此时已该说是“剑柄”了。
他手中所握,赫然是一口黑色长剑。剑身狭长,通体深黑如墨,与最初醒来时在身旁所见的那口丝毫无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