英白眉不敢在古凌口逗留,于是将小郡主送上朱蓬马车,自己驾车急匆匆向格尔沁王府狂奔。这一夜风雪甚猛,路上极为险滑。小郡主倒是大惊之后反而心静如水,不时撩开帘子,叮咛英白眉不要过于匆忙。
将近次日清晨的时辰,风雪渐歇,英白眉才缓过一口气,不再急抖缰,车行渐缓。转过一片荒野,又是一处小村落,寥寥十几户人家,曙色已起,可以辨识到小村落正是炊烟袅袅。英白眉跳下马车,拉着马缰,安步当车,以舒展开已近发僵的四肢百骸。
幽幽古道,茫茫雪色,骤觉得人间如此岑寂和苍茫。英白眉就听到车厢里小郡主发出一声喟叹,便问道:”郡主可有什么心事不成?“
小郡主轻声答道:“英叔叔,我只是奇怪,这世间为什么会有人杀人,有人被杀?为什么不能没有血腥,没有杀戮?”被她一问,英白眉竟然怔住了,也痴痴然反诘道:“为什么,谁又知道这到底为什么?”
小郡主又是一声唏嘘,喃喃道:“我爹爹杀了白狼山的人,白狼山的人要杀我爹爹和我,个中恩怨何时有个了结,这冤冤相报不知道又要死多少人。”英白眉嘿了一声,苍声道:“造化弄人,世间太多恩怨情仇,想要天下太平难于上青天。”
小郡主对英白眉的话似是感触良多,自言自语般地说道:“恩怨情仇,世间真的是有太多恩怨情仇。”住口不语,却喟叹不绝。
此时红轮冉冉升起,苍茫茫的银装大地尽染彤色。小村落就在眼前,村口有一个茶棚,主人家正在慢慢腾腾地烧着热水,煮着茶点。
这个茶棚的主人是个小老头,村里人都喊他陈老爹,不仅煮得一手好茶,而且做得一手好早点。由于昨天下了一天一夜的大雪,这路上客旅几近绝迹,是以陈老爹今早并无多大兴致拾掇茶点,只是有一搭无一搭地应付差事。
英白眉狂奔一夜,早已是饥肠辘辘,困乏不堪,瞧见茶棚,便有意在这里打打尖,歇歇脚。意念一到,拉住了马缰,道:“郡主,这里有家茶棚,咱们就在此歇歇脚吧。”小郡主并无异议,撩起帘子,下了马车。
两人走进茶棚,倒是令陈老爹惊喜非常,忙着殷勤伺候,沏茶倒水,问道:“小老儿这里还有各色早点,不知道二位要吃点什么?”小郡主嫣然笑道:“老爹随意上些就好,我们还要赶路。”
二人刚喝了一碗茶,却听见远处传来苍凉的歌声,循声望过去,只见一个头戴斗笠的人踏雪而来。
歌声入耳,让人不由得心中暗生悲怆。只听那歌声道:“莽莽风雪江湖道,恩怨情仇几声笑。却问苍黄大地间,几人能笑傲。苍天早注定,风云变幻成残照。痴痴儿女意,浩浩英雄志,沧桑过后煮酒销。”
英白眉听闻这歌声,心中若有所动,手端茶碗,眯目注视着那倏忽之间已经走进茶棚的斗笠客。只见这人一身褐衣,面貌清癯,飘然似闲云野鹤。
那人微微瞧了瞧小郡主和英白眉,径自坐在茶棚一边,用苍凉的声音道:“主人,上茶来。”陈老爹拎着大茶壶过去,正要往碗里倒茶,那人道:“行了一夜路,口渴得紧,用碗喝哪里够得了,还是用大茶壶吧。”手指一弹,大茶壶已经从陈老爹手中飞出,悬在半空里,似有隐形人用手提着一般稳当。
那人仰面张嘴,那大茶壶突然倾斜,壶嘴正对着那人张开的嘴,还滚烫的热茶便如同灵蛇一般注入到那人口中。
陈老爹哪里见过这种阵仗,只看得真魂出窍,如遇到了大罗金仙一般。在一旁的英白眉也是暗吸一口冷气,呆呆发怔,知道遇到了风尘异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