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怜无定河边骨,犹是春闺梦里人。叶语总是会想起这句话来。
她此时正靠在大门上,向西边望着。身边的丫鬟小厮来来往往,经过时都会向她行一礼,她也只是微微点头致意。从早上到了中午,身后的贴身丫鬟看不下去了,再三劝她:“夫人,咱们回去吧。既然将军寄了信回来,那就一定是这几日回来没错了。”叶语皱了皱眉,用帕子擦了擦额头上的汗,“你要是站的累了你便先回吧,留我一人在这无碍的。我见了相公的信后这心老是不安分,总觉着要出事。”身后的丫鬟听见这话都笑了,纷纷打趣道:“夫人这是想将军想的难受了,恨不得马上见到将军。将军知道了,定是归心似箭的。”叶语没再搭理她们,她这心里七上八下的,感觉要出大事。
“哎哟喂。姐姐可是又在等将军了。这份心意真真是叫妹妹望尘莫及呢!”未闻其人先闻其声,听到这句话叶语翻了个白眼,声音脆生生的虽是好听,可这声音的主人可不是什么好货色。只见一个扭着柳蛇腰,梳着飞仙髻,髻上插着八对琉璃钗一支凤头镶珠流苏步摇,身穿芙蓉色金彩叠纱绣绫裙,两颊俏红以钿饰额,柳眉弯弯杏眼含春,正是王姨娘。若是不认识的,见了都会说声好生娇俏的人。叶语不耐烦的说:“你来干嘛。”说罢,挺直了腰,双手重叠放在小腹处,摆出了将军夫人的架子。叶语向身后的丫鬟递了个眼色,丫鬟明其用意,气场都打开了,赶人的意思明明白白。“噗嗤。”王姨娘用帕子捂住了嘴笑了声,“哎呀,姐姐。妾这才刚到呢就急着赶我走,咱们姐俩都多久没好好说过话了。看这阵势,不知道的人还以为你眼里容不得妾,要赶妾出这大将军府呢!”说罢,又掩着嘴笑起来。
现在正是人多拥挤的时候,两个相貌娇好的女人站在这大将军府门口,引得路人都纷纷侧目。。叶语剐了眼王姨娘,“到正厅说话。”既然夫人都发话了,手下人哪有不从的道理。正厅前面的一株梨花开的好,花儿白白嫩嫩的,空气中弥漫着沁人的香气。
到了正厅,叶语端坐在主位上,王姨娘坐在她的左下位。叶语喝了口茶润了润唇,睨了一眼王姨娘,“说吧,什么事。”叶语明显不想跟这个女人讲话。王姨娘脸上推着的假笑渐渐收了起来,靠在椅背上,缓缓道:“夫人,我有一个消息不知道夫人有没有兴趣知道。”还未等叶语开口,她身旁的贴身丫鬟乔儿就已经有反应了“姨娘放肆,在夫人面前应自称妾或妾身。只有平妻才可自称我,姨娘僭越了。”王姨娘的脸色扭曲了一下,露出怒色指着乔儿骂道:“你才放肆,什么时候轮到你这个丫鬟来教训我了。哼!等过几日,你们还不得跪在地上来求我!”叶语一听这话,心中咯噔一下,猛一拍茶几,茶杯发出瓷器碰撞的声音,整个大堂鸦雀无声。
“王梅,你可知道你再在说什么!”叶语怒目圆睁,快步走到王姨娘跟前。“我的姐姐,看你这样子想必你还不知道啊。”王姨娘站了起来,用帕子捂着嘴笑道:“你那时时刻刻念着的将军,他呀,要赶你出府。”王姨娘说完又笑了,叶语不可置信的瞧着她,“怎么可能,我不信!”叶语顺手一个茶盏就摔过去。王姨娘被吓得一凛,指着叶语道:“你竟然敢砸我,我是这大将军府以后的女主人,你竟然敢砸我!”叶语不敢相信,也不愿相信,结结巴巴的问“你,你再说一次。你在……在说什么?”
王姨娘知道说漏了嘴,也不敢直视叶语,只能把谢启给她的信扔给叶语,“这是将军给我的信。看完了赶紧滚,别在这碍我的眼。”叶语用她颤抖的手打开信,那一刻,她绝望了。
那是谢启的字迹,绝不会认错,看了千百遍的东西怎么会认错呢。叶语闭上了眼,眼泪滴答地落在地板上。信上写着:吾妻亲启。梅儿可好,夫将来日回京。待圣上接尘封赏后,夫有一礼赠予梅儿。夫将以威武将军正妻身份让与梅儿。望梅儿将府上治理有方,后院和睦仅汝一女。梅儿聪慧,自晓得夫在说甚,日夜相对,乏味无趣,日渐腻味。梅儿贤惠,夫自当亲之爱之。愿吾妻安好!
此时的叶语双眼充血,气势凌人,与平常那个慵懒的叶语截然不同,王姨娘不耐烦了,对着一旁呆滞的乔儿道“你还不快滚去收拾东西,你们主仆两赶紧滚。这里现在是我的,你们啊,自生自灭吧!”叶语听着王姨娘的嘲笑声,心底衍生出一股恨意,如万蚁蚀骨,想要把他们都碎尸万段。就在叶语准备与王姨娘拔簪子同归于尽的时候,外面传来马蹄碰撞的锵锵声,一位气宇轩昂的男子走入府中。王姨娘立刻换掉那刻薄的嘴脸,满脸娇笑的迎过去。“将军,你可回来了。妾身想死你了~”带着让人发腻的语气,王姨娘挽上了谢启的手臂。谢启没搭理王姨娘,他看见满身杀气的叶语敲了皱眉,问道:“你怎么还没走?”王姨娘脸上堆着的笑顿时有点垮,先一步向谢启告了状“将军,这个女人整日的在大门口站着,不晓得的人还以为她在会情郎呢!她刚才还发疯用茶杯摔妾身,妾身好怕。”王姨娘用手指了指地上的那堆碎片,又抚了抚自己的心脏。乔儿受不了她,跪在地上磕了个头,“将军,是那陈姨娘欺负了夫人。陈姨娘咄咄逼人,要夫人将正妻之位交给她。还请将军替夫人讨个公道。”谢启的眉皱的更深了。王姨娘啐了一口乔儿,“你这蹄子,在这胡搅蛮缠。王妈妈,把她拉下去!”现在正厅上只剩下他们三个人了。
叶语没理会在一旁惺惺作态的王姨娘,她对着谢启笑了,笑的很美,就像他们新婚那晚。“启哥,语儿知道你是有苦衷的,语儿也一直知道你是心悦我的。可是启哥为什么不告诉语儿,白白伤了语儿的心。启哥你这样做,语儿恨不得去死。”叶语自从嫁进这大将军府,就没有叫过谢启启哥了,算来也有十年了。谢启没有直视叶语,内心开始动摇了,他想着要不要把事情告诉叶语。王姨娘在一旁瞧着事情发展方向不对,急忙的添油加醋,“叶语你放肆,现在我才是将军夫人。我才是以后要和将军过一辈子的,你快滚出去。”谢启狠了心,不再动摇,这件事情太危险了,不能让叶语掺合进来。“还不快滚!”谢启大声的对叶语说,脸上露出厌烦的神色。
叶语闭上眼睛,心如死灰。她快速的拔出了谢启的佩剑,把剑放在脖子上。谢启连忙把剑拦下,“你干嘛!”谢启呵斥道,“死别死在我家,污了我家地方。”谢启夺下脸,叶语顺势倒在地上。“启哥,你不要拦我。你这样待我我愿去死!”叶语的眼泪簌簌流下,门前的梨花纷纷落下。王姨娘急了,口不择言对着叶语骂“你这个贱人要死就去死,莫要来勾引我家将军。”叶语站了起来,她看着谢启,对着谢启手中的脸一头撞去。顿时剑上沾满了血,叶语倒地时死不瞑目。谢启慌了,他的阿语死了。王姨娘在一旁早已经吓懵了,这么些年压着自己的人死了,她没有半点喜悦。谢启跪在地上抱起叶语,任由叶语的血染了他的铠甲,“阿语,你醒醒!阿语,我给你带了核桃糕,你不是最喜欢吃的吗。你醒来吃啊!阿语!”谢启后悔了,他应该向她交待一切的,不该瞒着她的。谢启拿起还沾着血的剑,割了喉咙,随着他的阿语去了,整个过程快到让人无法阻止。顿时,天昏地暗,雷电交加,狂风暴雨。整个将军府陷入黑暗,所有人都静止了,只剩下那掉落的梨花还在落下。
在孟婆那里,他看到了他的阿语,他的阿语正在对他笑。
阿语,我来了不用怕,幸好赶上了还能看见你;
傻瓜,是我特地走的慢些,因为还想看看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