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枫和白葭的相遇,是意外,始料未及的意外。
那时先皇病危,朝政混乱,皇子间争斗越发激烈。作为先皇最喜爱的皇儿,唐枫的处境更是危险得无法言喻。
南巡视察期间接到消息的唐枫快马加鞭赶回盛都北祁,在七里被几位皇子的人伏击,因为带的人不多,又急着赶路体力消耗严重,最终死伤惨重,唐枫也身负重伤逃到苇隰。
唐枫从未见过这样的女孩。洁白的纱裙,乌黑的长发简单的挽从耳后直下到腰际,撑着长篙,夕阳的余晖中,站在轻浮的小船上,停下手中的动作,用那双灵动清澈得不染一丝纤尘,仿佛可以看穿一切眼睛注视着他,不禁让人想起《蒹葭》中:“蒹葭苍苍,白露为霜。所谓伊人,在水一方……”
唐枫还是因为伤势过重而晕倒了。
白葭很疑惑,苇隰是大片湿地,平日很少有人会来,今天来了人,却受了重伤,倒下去的一刻,眼中有无奈,看上去那么骄傲的一个人,会有这样的表情,是因为心有不甘吗?
白葭很想无视,但她的心还是让她慢慢移船到岸边。将他放到船上的苇席上躺下,看了看斑斑的血迹,秀眉一皱,然后血迹一点一点消失,连带苇席上的唐枫。
采荇的歌声悦耳的响起,芦苇深处的鸟儿被惊起,扑腾着翅膀向天空飞去。
“噗拉拉,”又是一阵慌乱。
白葭坐直了身体,看着出现在前方的蒙面黑衣人,手中拿着刚抓出的荇菜,白嫩的小脚还浸没在水中。
“喂,姑娘,可有看见一个玄黑色衣服的男子来过?”一人问道。
“黑衣人?”白葭偏头看着他,“不就是你们吗?”
那两人对视一下,纷纷落到船头,就要往芦篷里去。
“你们怎么这么没有礼貌,不问过主人就乱闯,你们是什么人?”白葭语气很冷,真是麻烦的一群人。
“姑娘,实在不好意思,我们找个人,还望姑娘海涵,”其中一个大概意识到了什么,换了礼貌的姿态。
“别乱动我东西,”白葭又坐到船舷上,头也不回,平静的语调,“看完了立刻离开,我不喜欢带血腥的人玷污了我的船舫。”
两人进去看了一圈,除了一小篓的野荇菜,简单的摆设,一张苇席铺在角落,许是用来小歇的,巴掌大块地,根本藏不了人,更何况他受伤了,但船上一点血迹都没有,这么短的时间,根本不可能消除。
“叨扰了。”两人出来,有些尴尬,抱拳道歉,随后转身带着一帮人离去。
白葭下了船,来到刚才那些人站的地方,有着一小滩一小滩的鲜血,皱了皱眉,转身上船,撑船往苇丛深处隐去。
把船移近岸边,一步一步把受伤的人连扶带拖的带到竹林旁的翠竹小屋中,放躺在床上,拿出药箱,准备处理伤口。
解开衣袍,血肉模糊的伤口赫然出现,白葭不由得皱眉,这人到底和那群人有多大的仇恨?
没有太多的耽搁,很快白葭就里里外外清理干净,包扎好伤口,端起木盆中染满血的帕子往水边走。
简单的吃过晚饭,检查了一下床上仍在昏迷的人,才抱起琴,坐在回廊上,缓缓放上手指拨弄。
清脆的琴音在皎洁的月光下飘起,空气中微微的气流波动,一缕一缕飘入房中。
“咚!”琴音最后一个音符落下,就传来重物掉落的声音。
白葭看向声源处,无奈的摇摇头,走过去抱起那一团白色,却发现有斑斑血迹,不由得皱眉,“怎么回事?”
白狐叫了一声,白葭眼中寒光乍现,眉头皱得更紧一分。抱着小狸拿琴回屋,先处理伤口要紧,能伤小狸的人不多,这个人,恐怕是冲他来的吧?白葭转头看着床上的人,他到底什么人?
清晨,鸟儿翠鸣,第一缕阳光洒在大地,早起的鸟儿早已归巢。现在廊檐望向不远处大片芦苇,揉着怀中毛茸茸的小狸,白葭很平静。
白葭回过头就看到靠在门边的某人,面无表情,可以说是冷若冰霜。
白葭看着他,“你伤还没好,先别乱动,”然后扶着他进屋,“你先等会儿,我去端早餐。”
“你救了我,我还不知道你的名字。”喝着粥,冷冰冰的语气。
“白葭。”懒得跟他计较,没礼貌的家伙。
唐枫愣了愣,白葭?随后立刻回神,“唐枫。”
忙完了之后,白葭收拾收拾,准备出门,“伤好了你就可以走了,不过在此之前,乖乖待这。”白葭嘱咐,看着唐枫的表情,又补充道,“你最好听我的,我可不想因为你被人打破我的宁静。”
唐枫微微皱眉,只好打消立刻离开的念头。不错,现在那两个人的人估计还在找自己,贸然出去,风险太大。
白葭看了他一眼,面无表情,提上背篓走了。唐枫则是回到房间打坐调息,争取早点回去,还有事情等着他处理。
白葭跟着小狸来到竹林里,篓里已有一些蘑菇和野菜了。
风吹着竹叶沙沙的响,蹲下看了看地上,站起看向周围,并未转身,“我不喜欢悄无声息跟在别人后面的人。”白葭很平静的语气,听不出任何情绪。
白葭身后的男子,一身蓝色锦衣,头发高冠束起,五官……很熟悉的感觉,像在哪见到过。
“失礼了,在下唐棋,不知小姐芳名?”
“哼。”白葭轻哼一声,嘴角微微上翘。“我与公子素不相识,不必知道彼此姓名,告辞。”
“姑娘留步,”又跟上几步,“是这样,我弟弟受伤在这一代失踪了,父母都很记挂,特让我出来寻找,不知姑娘可有见过?”
“这荒山野岭的,除了你,我可没见着其他人,错了,应该说是你们一群人。”白葭扫视了一下四周。“我很好奇,你这是在寻找弟弟呢还是在做什么不可告人的事。”
唐棋脸色一变,这个女人不简单,刚准备开口,白葭又接着说:“不过呢,我没有兴趣知道,只是想告诉你,你做什么事都可以,但是别入请君莫问的地方。还有,我的狐狸是你伤的?”
唐棋也算聪明人,知道这个地方来错了,至于狐狸,就是昨夜那只了吧,可惜了,当即道歉“不知是姑娘的,实在抱歉,在下这就离开,望姑娘海涵,告辞。”头也不回的离开。
白葭看着唐棋离去的方向,若有所思,唐姓,又如此锦衣玉袍的人家,七里可没有,是皇族的吧,就是不知道是哪一个。沉思了一会儿,无声的叹了口气,往反方向走去,没入竹林深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