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那之后,安歌没有再听到任何关于秦振北的消息。他究竟是生是死,她不知道,似乎也没有人知道。堂堂一军少帅,就像是突然间从人间蒸发了一样,任谁都不晓得他的踪迹。
时间的齿轮并没有因为秦振北的失踪而停下,岁月依然自顾自地流动,而战争也不曾因此停歇。陆婉鸢抛下所有的担忧,振作起来,暂时接管了承军,与湘军打了几场硬仗,虽是女儿家,却半点都没有让承军处于下风,渐渐的,承军众将领已从心底里服了这位巾帼不让须眉的少帅夫人。
冬去春来,又是一个阳光正好的周末。
学校组织了学生们去海边乡下体验一翻渔民的生活,这段时日,安歌心中总牵挂着秦振北的生死,所以身子也时好时坏,更没有心情前往,她原本要推辞,可在校长的一再请求之下,她还是应了下来。
海边的风很大,阳光也尤为明媚,宋临风等人带着学生们在鱼排上体验渔民劳作的艰辛。而安歌的身子实在支撑不住,便寻了一处安静的地方,坐下等着他们,顺便看看许久不见的海景。从前父亲还在时,时常带她到海边玩。父亲总是教育她,人的心要同大海一般,能容纳百川。可打从十年前离开清平之后,她便再也不曾见过大海,亦不曾做到父亲那般,拥有宽广的胸襟。她终究就只是一名小女子罢了,到底没能看开一切。
海上浮了许多小船,有些落在远处,在水天交接处化为了一粒粒黑点,渺小得几乎让人遗忘。近一些的,有的还能看清船上的人,只见他们虽满头汗水,可当捕到鱼时,露出的那种惊喜而满足的笑容是安歌从未见过的。她从来都不晓得,原来一个人笑起来,是可以这般纯粹的。
“王叔!王叔!”
忽然,自许多小船中飘来一道男性嗓音。安歌抬眼望去,只见不远处一名男子正站在船头,朝着一个方向挥手。那男子穿了一身粗布短衣,卷起了裤腿,本没有什么特别,可那熟悉到永世难忘的身姿,令安歌的呼吸不由一窒。她豁然起身,竟就忘了前方无路,一脚踏空,整个人便栽到了海里。
“有人落水了!”随着一声惊呼,原本站在船头的男子二话不说便跳入海中,快速朝安歌游了过去。
天色渐晚,气温也逐渐降了下来。海边的夜晚尤其冷,那寒风从窗户生生灌进来,让人冷得只打颤。宋临风瞧了一眼躺在床上的安歌,怕她冷着,便走过去将窗户关了起来。
迷蒙中,安歌低低唤着:“振北…秦振北…”
听到声音,宋临风立刻走了过去:“安老师,你醒了吗?”
安歌并不睁眼,只继续低咛:“振北…”
“你在说什么?”宋临风以为她需要什么,却听得不太真切,便靠近了一些,“安老师,你说什么,能否再说一遍?”
安歌抓紧了床单,额上已沁了一层细腻的汗:“不要…你不要死…”
宋临风一脸疑惑,正要开口,却见先前救了安歌的那名男子走了进来。他忙起身,朝那男子点了点头:“安哥。”
那名唤‘安哥’的男子对他笑了笑,将一碗药放在桌上,然后再看向床上的人儿:“她的烧退了没?”
宋临风点点头:“已经退了,只是大约梦魇了,不晓得在说些什么。”
安哥道:“把这碗药喝了,大概就能清醒过来。”
宋临风忙就照做了。他边给安歌喂药,边道:“她叫安歌,你叫安哥,听起来都一样。这可真是巧了。”
安哥看了一眼那床上的人儿,只觉得她长得十分好看,不过除此以外,也没有过多的感觉,只笑道:“兴许是缘分吧。”
宋临风看着他那被海风吹得黝黑的脸以及脸上那纯粹的笑容,心中颇为感慨。如今世道这样乱,到处兵荒马乱,到处尔虞我诈,只怕也只有这些地地道道的渔民和农民,还能保留着人性最纯净的一面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