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四月己逝,五月来临。这是一个明媚宁静的五月,日复一日,都是蔚蓝的天空,和煦的阳光,轻柔的西风和南风。现在,草木茁壮成长起来。处处叶绿,遍地开花。榆树、岑树和橡树光秃秃的高大树干,恢复了生气勃勃的雄姿,林间植物在幽深处茂密生长,无数种类的苔鲜填补了林中的空谷。众多的野樱草花,就像奇妙地从地上升起的阳光。夏华在林荫深处曾见过它们淡谈的金色光芒,犹如点点散开的可爱光斑。这一切夏华常常尽情享受着,无拘无束,无人看管,而且几乎总是独自一人。
夏华在说这个地方掩映在山林之中,坐落在溪流之畔时,不是把它描绘成一个舒适的住处吗?的确,舒适倒是够舒适的,但有益于健康与否,却是另一回事了。
夏华最喜欢坐在一块光滑的大石头上。这块石头儿立在小溪正中,又白又干燥,要淌水过河才到得那里,夏华每每赤了脚来完成这一壮举。这块石头正好够舒舒服服地坐上夏华。不论何时何地,彭斯都向夏华证实了一种平静而忠实的友情,闹别扭或者发脾气都不会带来丝毫损害。可是彭斯现在病倒了,她从夏华面前消失,搬到了医院。六月初的一个晚上,彭斯死了。她的坟墓在公墓地,她去世后十五年中,墓上仅有一个杂草丛生的土墩,但现在一块灰色的大理石墓碑标出了这个地点,上面刻着她的名字。夏华在她的墓前停留了很久才走,似乎还不能相信彭斯已经死了。
转眼间十年的时光过去了,夏华在这个学校完成了从中学到大学的学习,也成为了一个优秀的毕业生。在这10年中,夏华的生活十分单一,但并无不快,因为日子没有成为一潭死水。这里具备接受良好教育的条件。夏华喜爱某些课程,夏华希望超过所有人,夏华很乐意使教师尤其是自己所爱的教师高兴,这一切都激励夏华奋进。假期都是在学校里度过的,养母李蓓从来没有把夏华接到钱府去过,不管是她本人,还是家里的其他人,从未来看过夏华。夏华与外面世界既没有书信往来,也不通消息。学校的规定、任务、习惯、观念、音容、语言、好恶,就是夏华所知道的生活内容。而如今夏华觉得这很不够。一个下午之间,夏华对十年的常规生活突然感到厌倦了,夏华憧憬自由,渴望自由,仿佛只要夏华思考伫立窗前时闪过脑际的念头,某个独特的想法便会自己冒出来,使自己得以解脱似的。
“我需要什么呢?在新的环境、新的面孔、新的房子,一个新的工作。怎样才能找到一个新工作呢?采用什么办法呢?”夏华说不上来,找不到答案。随后夏华责令自己的头脑找到一个回答,而且要快。夏华动着脑筋,越动越快。但将近一个小时,夏华的脑子乱七八糟,一切努力毫无结果,夏华因为徒劳无功而心乱加麻,便立起身来,在房间里转了转,拉开窗帘,望见一两颗星星,在寒夜中颤抖,夏华再次爬到床上。
第二天夏华一大早就起来了,写了一份广告的底稿,纸上是:“现有一位年轻女士,愿谋一家庭教师职位,儿童年龄须小于十八岁。该女士能胜任良好的华国教育所含的普通课科,以及法文、绘画和音乐的教学。”
这份文件在夏华抽屉里整整锁了一天。夏华抽空去打印了很多,贴满了大街小巷。一星期后,广告有了回复:“如果上周登了广告的夏华具备她所提及的才能,而且她能为自己的能力提供满意的证明,即可获得一份工作,仅需教一名学生,一个不满十岁的小女孩,年薪为三十万。务请将证明寄往下列姓名和地址:省,市区别墅88号楼,费太太收。”
结果夏华向李蓓发了封简函。她回信说,一切悉听尊便,她已久不干预夏华的事务了。由于夏华在学校当学生时,一向表现很好,为此学校提供了一份由学校校长签字的品格和能力证明书。
大约一周以后,夏华收到了这份证明,抄寄了一份给费太太,并得到了那位太太的回复,说是对夏华感到满意,并定于两周后夏华去那位太太家担任家庭教师。
现在夏华忙于作准备了。两周时间一晃而过。夏华的衣装不多,只是够穿罢了。
第二天一早要赶到那里去等公车。夏华把所有的抽屉翻了一遍,免得丢下什么东西。此刻,夏华已无事可做,便想坐下来休息一下。但夏华做不到,尽管她已奔忙了一整天,却一刻也无法休息,夏华太兴奋了。夏华生活的一个阶段今晚就要结束,明天将开始一个新的阶段。
“夏同学”一个在门口碰到夏华的人道,“楼下有个人要见你。”
夏华问也没问一声就奔下了楼去,正经过半开着的教师休息室,有人却从里面跑了出来。“准是她!——在哪儿我都认得出她来!”那人拦住夏华,一把抓过夏华的手叫道。
夏华定睛一看,见是一个少妇,却不失年轻漂亮,头发和眸子乌黑,脸色红润。
“瞧,是谁来了?”她回话的嗓音和笑容让夏华似曾相识,“我想你没有把我完全忘记吧,夏小姐?”
顷刻之间夏华便喜不自禁地拥抱她了。“雪梅!”夏华这么叫着,而她听了又是笑又是哭,旁边站着一个三岁左右的小家伙。
“那是我的儿子。”雪梅立刻说。
“这么说,你结婚了,雪梅?”夏华道。
“是呀,己经快五年了,嫁给了罗文,除了这个男孩,我还有一个小女孩。”雪梅道。
“噢,他们都过得怎么样?把他们的事情统统都告诉我,雪梅。”夏华急问道。
“你长这么高了,夏小姐,而且没有发胖。”雪梅继续道,“我猜想学校里没有把你照看得太好吧,钱娜小姐要比你高得多呢。”
“钱娜想来很漂亮吧,雪梅?”夏华道。
“很漂亮。”雪梅道。
“那么,钱翰怎么样了?”夏华道。
“啊,他辜负了他妈妈的希望,表现并不好。他上了大学,而考试不及格。”雪梅哎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