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轮红日冉冉升起,群山之中,云雾萦绕在碧水之上,像是小心庇护着贪睡的孩子,丝丝缕缕,亦真亦幻。一个矫捷的身影腾空而起,在青山绿水间上下飞跃,剑影法光,把懒懒的云雾搅起,如空中盛开的白莲,又像展翅起飞的白鹤。
易善宁,二十岁,杨柳山庄少庄主,是个风流倜傥,潇洒英俊的主儿,家中独子,江湖号称“药仙童子”,其实是凡人一枚,只不过从草药山上出生,在草药丛中长大,又认了一个从医制药的师父,人长的清秀,医术又高,久而久知,便被人们神化了。
易善宁刚刚跟师父学会了念诀腾空之术,这在半空中俯瞰山庄的感觉就是不一样,一望千里,心旷神怡。日光之下,一处精致的庄园在郁郁葱葱的树林间静静的享受着这宁和的微风,株株垂柳围着庄园沙沙舞动,一泊静湖波波涟漪泛着阵阵磷光,湖中,一岛一阁一树花,易善宁挥剑如风,身势如虹,风起花落,草木婆娑,一身精简的装束,满是干练的行头,没有仙人们的长袖飘飘,更像是凡间的武林侠客。
凝心聚气,在半空中了望,湖心岛上,有淡淡的屏障微微闪着光芒,“结界!师父来了!”
易善宁马上落到地面,飞身跃到小岛的门口,拔腿就向里面冲,“蓬莱幽阁”四个大字下面,两个守卫立即迎上前来。
“少庄主,庄主有令,所有人不得入岛。”
“所有人??包括我在内吗?这是我的岛,那结……,我师父是不是在里面?”
“回少庄主,属下不知,我等只是昨夜庄主临时指令沿岛守护,所有可能入岛的地方,都不得有人通过。”
“好,守着吧。”易善宁一边嘴角微微向上一翘,满眼含笑的离开。“师父是想考我!好,就让师父看看我的成绩如何!”
在心里做好打算,易善宁绕到无人之处,腾空而起,飞身跃到岛前,伸出右手食指中指做剑诀式竖于胸前,心中默念口诀,向着脚下的结界,“开!”结界漫漫溶开圆形洞口,易善宁纵身落到岛上,结界迅速还原如初。
环顾四周,没有见到师父,岛上只有一座阁楼,翘角飞檐琉璃瓦,雕花神兽木匾联,师父的书房空无一人,转身跃到楼上,依然没人。
“咯咯……别舔……嘻嘻嘻,哈哈,哎呀,……别舔,好调皮……”
寻着声音,远眺不远处的桃园里,一个人正在与一只野兽嬉戏,看上去,是妖兽,妖兽不是在地牢里锁着吗,怎么逃出来了!
一个飞跃,易善宁挥剑在手,落在桃园,朵朵桃花有意无意的铺在翠绿的草地上,一只像虎又像牛的猛兽正在翻转跳跃,挥舞着硕大的翅膀带起阵阵狂风,来回摆动的尾巴把周围的花草打烂如泥,一个女孩粗布衣衫席地而坐,一头乌发装简单盘起在头顶用一粗木簪子束着,两条束发的布条被风吹起,那猛兽正像宠物向主人撒娇一样,在女孩身上磨蹭,不时的伸出宽厚的大舌头想舔女孩的脸颊,女孩就双手双来回的遮挡着,毫不畏惧,这两个在一起倒是玩的开心惬意,嬉笑翻滚像俩个没长大的孩子。
“你是谁?是你将这恶兽放出来的吗?”易善宁看着这玩闹的场面,实在是联想不出邪恶的画面来,虽然手持宝剑小心防备,但还是恶狠不起来。
“我也不知道我是谁,你能告诉我吗?这只兽吗?不是我放它出来的,我醒来时,它就在我身边了。它饿了很久吗?那你有吃的吗?”
这叫什么回答,等于没说,易善宁被对方简单快捷的答复没有任何防备,无奈,自己也只好用简单的方式来应对,“这只兽非常凶猛,会吃人的,现在看上去和善,小心惹恼了它,你离开远点,让我收了它,关回地牢里去。”
“你为什么要关它,它很好,很善良!我不许你关它。”女孩半坐着,护住恶兽的头。
“你?就凭你?你是能收服这恶兽,还是能打得过我的宝剑?看你弱不禁风,如何保护这样一只孽畜?你知道你怀里抱的是什么吗?”
“我知道!!它叫……”女孩抬头仔细端详恶兽的身形,忽然眉头一开,“它叫穷奇!是神兽!是……好像是保护什么宝贝的,神兽!”
恶兽一听到名字,立刻昂首嘶鸣,欢蹦乱跳,伸出舌头就向着女孩狠狠的舔过去,“哎呀,调皮!”
穷奇的一声嘶吼,如气卷万物般强大,结界随之波动,楼阁被之颤动,易善宁从未见过如此凶猛的神兽,眼见周围似有被损之势,手持宝剑飞身上前打算先擒了这兽再说,女孩见他真的来杀穷奇,猛地站起来,将身体迎在他的剑前,穷奇更是俯首顿足,蓄势待发,做好了迎战的准备。
“住手!宁儿!快住手!……”
易善宁一回头,爹娘正从门口飞奔过来,等他再回头看时,“啊!!……”孩子已经倒在地上,不醒人世了!
“宁儿!看你闯下大祸!!!她要是有个三长两短的,我看你怎么跟护法交待!”杨柳山庄庄主易信一把抢过善宁手中的宝剑,恶狠狠的斥责。
“我!我会冤死的!我什么也没干,拿剑一指她就这样了!”
“别说拿剑对着她,你是就对她大吼一声,她就会晕倒的。”易信的夫人,杨柳兰赶上前去,一边查看女孩的伤情,一边责怪善宁。
“这恶兽!是你们放出来的?”
“这神兽叫穷奇,是仙宫里偷跑出来的,你师父把它关在这里,昨天送芝莲来的时候,也把它放了出来,让它守护芝莲,老爷,别站在那里发脾气了,现在救芝莲要紧。”
“她叫芝莲?这兽真的叫穷奇!她不知道自己的名字吗?为什么还知道这兽的名字!师父送她来的吗,师父呢?”
“宁儿,说来话长,把你的问题先放一放,过来把莲姑娘抱回阁楼,要小心,她的肩上有伤,而且,伤及性命。”
穷奇此刻像兔子一般温顺,没有了刚才的睚眦狂暴,在一旁安静的看着,眼睛始终不离芝莲,似乎很是担心她的安危。
易善宁被爹娘呵斥着,无奈的走上前,还要小心!满心委屈的伸出双臂托起芝莲,必竟被称为“药仙童子”,双手接触到芝莲的身体,习惯性的摸了一下血脉,顿时楞在那里,血脉,哪里有什么血脉啊!弱得像游丝一样,不努力的寻找,一点都感觉不到怀里这个人还有气息,面色惨白泛着几分灰色,这分明已经是死人相了!“娘,这人已经没救了!气息将尽,血脉全无,全身冰冷,就算是师父来了,也是回天乏术啊!”
易信夫妇四目相视,双双叹惜,
“宁儿,无论怎样,护法既然把她送到这里来医治,我们全力以赴就是,先回阁楼吧,这里风大,她再也经受不起一点点的风浪了,唉,看上去挺好的姑娘……”杨柳兰语气沉重,一行人将芝莲送回阁楼安置,盖上厚厚的被子,又叫人备了热水,期待着芝莲能醒来给她泡个热水浴缓解体内的寒凉。待众人安置妥当,才看到一只小兽蜷缩在芝莲的床下只露一条尾巴,易善宁反应最为灵敏,猛地扯住拉出来,“穷奇!有两只吗?这只怎么这么小!”
再看草地上,空无一物,眼前这兽,它居然可以自行控制大小身形!
“看你这兽,似乎也是重情重义,唉,这姑娘与你有缘,可惜,缘分太浅,即使你这样相依相守,怕是也改变不了她即将离你而去的命运。”杨柳兰对着穷奇喃喃地念叨着,两眼已经泛起了泪光。“可怜这姑娘,看上去也就十八、九的年纪,居然承受这么重的惩罚……”
穷奇爬在地上,深深的呜鸣着,像是回应。
易善宁再次试探芝莲的脉象,“娘,已经不行了。要么,请个大神仙回来,施个起死回生的仙术!要么,就把我师父请来,给这姑娘找个好地方安葬了事。”
此言一出,穷奇立即咆哮站立起来,睚眦怒目,身形也开始渐渐长大,翅膀泛起红光,四足青筋暴走。
“宁儿,不可胡说。你可知这穷奇神兽连你师父都招架不住,它若发起狂来,咱这庄园还不抵它的一口气!”
“但是它刚才明明与这姑娘玩耍的很开心,一点都不像这样的狰狞!”
“你师父说,这兽是仙宫守护之兽,法力无边,却也狂躁难驯,除非遇到能够降服它的人,否则,普天之下,它不仅毫无畏惧,而且几乎没有对手。”
“降服?”易善宁脑筋一转,手指着芝莲质问穷奇,“你这孽畜,刚刚还与她亲近嬉闹,那么开心,现在明知她将死,你居然还打算在这里大开杀界,助她速死吗?”
果然管用,穷奇立即收了狂躁,低头收尾,安静下来。
易善宁见自己的办法有效,暗自得意,但仔细一看,穷奇的双眼居然含着泪花,他心中一颤,“这芝莲到底是谁,师父救她,母亲怜她,连这狂躁的恶兽也能这般心痛于她。”
穷奇一滴眼泪闪烁着微光,从满是棱角片甲的面颊划落,落地之时,地面突然显现出封印符阵的光芒,将穷奇围绕在中央,当光芒慢慢升华,一颗蓝色丹凡出现在空中。
“宁儿,快取那仙丹,给莲姑娘服下!”易信兴奋的叫着。
易善宁随师父学习三界各种仙丹药丸,但这颗,还没未见过。他取过仙丹,送到芝莲的口中,顷刻间,芝莲的面色开始红润,他立即伸手试她的脉像,“真的起死回生了!她的血脉越来越强,气息也顺畅起来了。”
易信夫妇相视一望,喜出望外,激动不已。
“爹,这是什么宝物,如此厉害!”
“宁儿,那是回元丹,正是这穷奇兽负责守护的仙宫宝物,世间为寻此宝多少人翻山越岭,不想,竟被她这么简单就得到了。”
“宁儿,莲姑娘逃过一劫,但想要复原估计还需要些时间,你的医术高,就陪在她身边,好生照顾,我和你爹还有些事情,先回庄去了,假如你师父来了,一定让人通报我们,有事商议。”
“是,宁儿知道了,爹娘请放心,既然是师父送来医治的人,我尽心竭力就是。”易善宁向双亲作揖行礼,目光送他们离开阁楼。
穷奇此刻乖巧的像一只温柔的猫咪,见易善宁留下来医治芝莲,居然也蹭过来,悄悄的爬在他的脚边,用尾巴轻轻的勾住他的脚踝,像是寻找依靠的柔弱小宠。
他低头端详这从顽劣到暴殓再到可爱,从大到小再到柔弱,这变幻自如的穷奇兽,“你这般向我撒娇,就是为了让我医治她吗?连兽皆有如此善念,如若我再熟视无睹,岂不是有损药仙童子救死扶伤的名号,你放心吧,我治她就是,再说……”他试探着,去触摸穷奇头上的鳞甲,“再说,是你救了她一命,我只是锦上添花,最大的功臣是你这看外刚内柔的,穷奇。”
穷奇抬头见易善宁伸手过来,蜷在地上向前蹭了蹭,干脆把头搭在他的脚上,用脖子绕着他的脚踝,轻轻的耸起鳞甲,主动触碰在他的手掌上。
易善宁挥手凭空拉来一支座椅停在自己身边,由着穷奇蜷缩在脚上,轻轻坐在芝莲的床边,这种感觉,从来没有过。他为各种人治病疗伤,得到过各种各样的感谢和礼物,但都没有像现在这样舒服满意过,一种温暖,从未有过的温暖将他紧紧的包围着,这种暖,似乎是来自于床上的这个女孩,一种莫名的怜惜油然而生。“芝莲,这个名字似乎听说过,你到底是谁,如何重伤至死,为何师父将你藏在这里?为何守护天宫的神兽会心甘情愿的降服于一个连自己名字都不知道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