照片上，嘴角有笑。想起小时候，攒钱去买绸带的情形，各种颜色，按尺卖的。三五个孩子，持一叠毛钞赶很远的路去买，甚至会记得那家店里都有什么颜色的，什么价钱。然后乐呵呵地捧了绸带回来折成花朵形状，带在头发上，便觉得自己跟公主一样。
后来有了那种粉色带蕾丝和纱网的蝴蝶结，浅粉色居多，也有大红的，但大红的销量不如粉色的好。那会儿，省了买作业本的钱，省了买自动铅笔的钱，存够了就去买一只新的。但买到底，还是觉得少一个更漂亮的。
然后是十五岁生日，表姐送了我一只塑料的发夹，也是蝴蝶造型的，但是比原来的蝴蝶结好了许多，不脱丝，也不褪色。之后的一两年时间，为了戴着那只发夹，我甚至没有换过发型，没有剪过头发。
再后来，几乎是一夜之间，不知不觉的街边小店里都是款式各异的头发，美得不像样子，而那时我却喜欢上用黑皮筋扎简单的马尾，穿素色衣衫。据说这样不俗气，然后就坚持了好多年。
二十五岁的时候，又开始买头花给自己，还有各色鲜亮的发夹。开始有好朋友调侃说，那是因为我意识到自己老了。
做完这一番寻味，天色已经完全暗了，我别着百合花的图片在电脑桌面上，泪水在我脸上。我开始疯也似地想去印度，只为别一串茉莉从人前经过，也开始敬佩杨二车娜姆的勇敢。原来，女人和花，是有些缘分的。
44.渐行渐远的从容——想要一寸画里的时光
我开始把自己处理得淡定从容，处理得平静安定。我像一个等着看彩虹的孩子，虽然我等了无数场雨，但也可能，那道彩虹会在下一个时间一直从天边挂到我眼前。
很小的时候，看过一幅很美的画。画里的女子，着淡紫的纱衣，坐在一个养满各种花木的天台上，她及膝的长发顺着藤编竹椅的扶手搭下来，落在对面男子的手臂上，男子拂女子的脚，眼中含有万千情意。就连他们脚下的楼层和头顶的天，都因了他们的美丽而生了万般缠绵悱恻的情境。
看到那幅画的时候，我还很年轻，而我乌黑的头发却已经无数次地被我留了又剪，剪了又留。上帝没有应允，羞涩的人不可以有爱情。十四岁的时候，我从一本十七岁的孩子看的书上知道了，爱一个人就要为他留很长的头发，发丝，发誓，发誓一辈子要在一起，不离不弃。而我为其留长头发的那个人是不知道的。也是从那一年起，我的头发就开始遭遇劫难，被我一次一次地留，一次一次地剪，而爱情却总比我留头发的时间短了又短。
那时候，我最大的梦想，就是能有一个好男人，他能给我更多的时间，让我将我的头发和心愿都能留得更长一点。
后来，我的头发终于蓄了起来，不及膝，却也长得可以。在我开始为我的头发和自己期待一场婚礼的时候，那个我为他留长头发的男人却意外地不辞而别了，再没回来。红尘只怕看穿，谁能无有离别呢？虽然天地有灵，可痴心难长久，恩爱天地妒。只是我，少了年少轻狂的那份绝决，我还蓄着我的发，却再也没有了一个可以天长地久的借口。
我喜欢的一个人在她的文章里说，爱情又少又不好养活。我庆幸这样既少又不好养活的爱情能被我遇见。只是被我爱着的那个人，他永远不可能再在我身边。不在也罢，我还为他留长且乌黑的头发。
寂寞跟着头发一起疯长，我开始相信，爱情不像留长头发那么简单，我开始想象，有一个人，在身边。
你知道的，那是一个漫长的时间，我开始努力地学着适应，我告诉自己再一次的选择，与背叛无关。生死安然，知道他也会希望我更快乐一点。直到我心意坚定，我第一次，因为爱，而剪了我很长的发。
我终于一无所有了，而相好的女伴则抚着我的头发说，亲爱的，再开始吧，还来得及的。
也许吧，还来得及吧？
也许是因为要让周围的人都放心，我用很快的时间把自己抛进一桩烟火婚姻，感情的乏味和物质的贫缺总让我们争吵到筋疲力尽。直到某一日，他将我养在阳台上的几盆花都砸得粉碎的时候，我绝然地离开了。生活在我这里早已面目狰狞，而那几盆可怜的花草，只是在帮我粉饰一些好心情。而彼时，我又一次流离失所。
再想起那幅画的时候，是一个落雪的傍晚，我走在被两边的高楼夹起来的窄窄的街上，寒冷和失望让我掩面而泣。我用闭着的眼睛看到了那幅画。
深夜，在影院里收到好友打来的电话，她说你好好的吧，我会很牵挂。
我说放心吧，我没有虐待自己的勇气。十四岁的时候，我可以因为我暗恋的老师找了女朋友而一剪刀把自己的头发剪得七零八落。可十几年后的今天，我爱惜自己爱到不允许自己毫发有伤。因为，别处的风景那么美呀，譬如那幅画。
我开始把自己处理得淡定从容，处理得平静安定。我像一个等着看彩虹的孩子，虽然我等了无数场雨，但也可能，那道彩虹会在下一个时间一直从天边挂到我眼前。
我开始不停地做一个梦，执着，而且从容。我梦想，有一个长满各色花草的天台，有一个我爱的男人，有一头乌黑的发，可以不及膝，但可以一直长，一直长。
也知道这画里的一寸时光不能函盖了生命的全部，而幸福的本真也是千万人眼里的各异形色。我却依然做着这样一个天真而痴傻的梦。
后来，我爱的那个人终于被我梦到，我们没有天台，我们将花种在院子里，我的头发不及膝，却一直在留着，我可以披下来，也可以扎起。重要的是，我爱的那个人，他一直在身边，柴米油盐，一日三餐。
45.渐行渐远的理智——难堪
我开始知道自己错了，开始知道自己错在什么地方了，开始知道我为缓解痛楚所做的努力都是徒劳，我‘招惹’了他，所以注定了我要有这样午夜泪落的难堪。
午夜两点，正玩电脑游戏的时候突然想起一个人，特别特别想，想得眼泪争着抢着往外涌。这场想念来得太突然了，以至于连我自己都有些搞不清是在梦里还是醒着。
和他的繁花落了快一年了，未果的结局是早就了然的，而这一刻的心，却揪扯着疼。
他是个为我笑过，为我恼过，为我掉过很多眼泪的人。在未分手以前，他每天给我打很长时间的长途电话，给我发好多问候的短信。那时候他不谈理智，也不许我谈，每每，因为众多原因，当我提出分手的时候，他总是说，你现在提分手，怎么可以，当初你干什么去了？那言语在我的理解便是——你已经招惹了我了，还想分手，没门！
这很像是另外一种形式的承诺，其力度之大，较起那些甜言蜜语来更要强烈。也于是，我信以为真，我不闹了，乖乖地做他的小女人。可某一日，他却开始玩理智的游戏。他说，我们分手吧，不是我不爱你了，只是在感情和理智里，我选择了后者。
我听完电话，呆了三分钟，我很想反问他——你现在提分手，怎么可以，当初你干什么去了？可我终究是没有问出口。我不是男人，不懂得强取豪夺。心想，任他去吧，等他不想玩分手了还会回来。
可这一次，我的自信却跌得鼻青脸肿。他一个月内再没有打电话过来。后来偶尔会来电话，我要么拒听，要么风言冷语地一通。但任我万般表情，事情显然已经没有了回转的余地。
我开始不停地玩电脑游戏，看喜剧的影碟，和不相干的人说不关风月的话，我喝安定，戒酒，交更多朋友。我夜以继日地这样折腾自己，竟然似乎真的没有了悲伤，倒也是快乐不起来，但眼泪确实是没有流过。为此，我怀疑过我爱他的真诚。但事隔一年的这个午夜，我什么都不怀疑了。我不怀疑那个难堪的结局，也不怀疑自己的爱情。
我怀疑的，只是我对他当初拒绝分手时那段话的理解，我开始明白，那段话真正的意思应该是——你已经招惹我了，还想先提出分手，没门！看看，少理解了一个‘先’字，便增了如此多的麻烦。
如果当初在他爱上我时，我不去‘招惹’他，他是全然不会给我备下分手这样一份礼物的。我开始知道自己错了，开始知道自己错在什么地方了，开始知道我为缓解痛楚所做的努力都是徒劳，我‘招惹’了他，所以注定了我要有这样午夜泪落的难堪。
46.渐行渐远的自己——那么好，那么少
别跟自己较真，别跟自己过不去，这才是好孩子。
就在我写这篇文章的前一个晚上，我用手机短信安慰一个心情不好的朋友，直到凌晨三点多钟。说得刻薄一点，论交情，我没有必须去安慰他的义务，更何况，惹他心情不好的人也不是我。可我还是这样做了，我不是在给你夸耀我的善良，我只是觉得他闹情绪的那一刻，很像好几年前的我。
这是个不疏不密的朋友，间或知道一些他的事情，譬如家庭不和，爱情不顺利。倘若他是那种决绝，豁达，或者冷漠的人，也还好说，可他偏偏感情用事，深情，而又多疑，还不善于做决定，这样的人是很容易受伤害的。我总是给这样的人下这样的定义，因为我就是个很好的案例。不过，那都是以前。
朋友没有告诉我他为什么突然情绪低落，我也没有去问原因，他只是在短信里说在清理电脑里一切和往事有关的东西，什么都不准备留下。他还说，自己很不快乐。我知道他电脑里装着些什么，他这样做这大有与往事一刀两断的决然，但我深知，对朋友来说，这只是个瞬间。他没有走出往事那么好的运气，因为他的性格使然。
所以，我不用去担心他以后会怎样，我只是希望他能在这个深夜里快乐一点，然后安然睡去。于是，我一条一条的短信发过去安慰或者指责他，其实那一刻的感觉更像是我在关慰那个从前无助的自己。因为我知道不快乐的，难眠的夜晚，不好受。
后来朋友心情好了些，终于睡下。而我给他都说了些什么，我也记不太清，但有一句话我记得——别跟自己较真，别跟自己过不去，这才是好孩子。其实在这里，我也是用借来的花献了佛。这句话是别人说给我听的，也是在我心情不好的时候，一个朋友送给我的一句话。
我一直觉得人一生最大的敌人就是‘我’自己。自己和自己打斗拼争，到老了也不会分出个胜负，那又何必在某一个瞬间跟自己较真呢？虽然我们没法控制自己的血压心跳潜意识，但我们绝对有能力在情绪不好的时候转移注意力，不要让坏情绪四处泛滥。因为快乐那么好，那么少。
人这一生，要经历多少不容易，谁都计数不清，生命要以怎样的形状滋生衍长，谁都难测。那么，倒不如在适当的时候，赠自己一身盔甲，又暖又安全。
47.渐行渐远的心意——孤单着，狂欢着
我不富有，可我似乎什么也不缺，对生活的要求，已经降至最低。那么，还有什么能给我惊喜？除了一份真心意。
29岁生日，没有通知任何一个人，这是个很尴尬的年纪，不适合再招朋唤友，出去狂欢着过。最后一个与20有关的生日了，这一天，似乎更应该安静下来。
这样说，其实也并非真心话。真正想要的，是除了母亲，然后，他会记得我的生日，给一份惊喜过来。老了，对爱情便不再那么苛刻，总想着给他出道题目，如果答对了，便接纳过来，给自己以及青春一个还算能说得过去的交待。但，一边期盼着，又一边担心着，担心他会忘记这个日子，那样，我连一点说服自己的借口都没有了。
好在他记得。早早地便打了电话过来，问，要过生日了，想要什么礼物？
这是个很难回答的问题，几乎这个问题在我这里，从来没有答案。
我不富有，可我似乎什么也不缺，对生活的要求，已经降至最低。那么，还有什么能给我惊喜？除了一份真心意。
我不答，他便等着。后来是我先挂了电话，开始觉得那么绵软漫长的无奈。
放在年轻时，绝不会有这样的尴尬。因为年轻的男人在爱情方面，还舍得花力气的，至少，会费些心思去讨好你。
后来的傍晚，便收到他的信息，说是生日那天，他有个会议，但他会托人送鲜花过来，让我记得开手机。
本来就不是很爱的人，这样的礼物也并无多少惊喜，可还是开心了一些，至少，会有束花，我还可以借它献给自己。于是，生日那天清晨，早早起床，装扮一新，虽然并不曾想着要出门，却总假想，三年前，五年前，或者更多年前，有心爱的人，等在外边，一开门的蓬头垢面，要不得。
后来，便是清脆的门铃声，香气满溢的玫瑰，这和我想象了很多年的场面很像。只是送花的人，我不认得。
不过还好，有清晨，有阳光，有花，有我打扮得看上去还算年轻的脸，有关于爱情最美的想象。而漏掉的那些浪漫，总应该会有人再补上。
于是心情又开始变得晴朗，一边钱单着，一边狂欢着。
三十岁了又怎样？我总得对自己好，不想再随意迁就。我想，从明天起，我可能还会画很漂亮的妆，还会在某些个特殊的日子里，冷不丁地拉开房门，或者，我要等的人，就正好站在门边。而他，最好不要预约，我想要的幸福 ，是从天而降的那种。
48.渐行渐远的诺言——我也想你
而我们，一边把诺言当招呼地打，一边做着跟诺言没什么关联的事情，所以我们注定不幸福。其实，很多时候，我们并不是不敢去爱，只是害怕没有对手，害怕有一天，我说出我想你这三个字后，得不到你适时的回应。
我回来了，你在那里？
当最后一个问号被敲上文档，泪水也不觉悄然决堤。这一切，并非因为我顺利完工的小说，我不喜悦。我伤怀于那个当年可以在风里飞扬的少年给我的盟约，它并未兑现。
我走的时候，他说你走吧，不管你走多远，走多久，我都等你。
我回来的时候，他已经是两个孩子的父亲了，他沉默不语。
如果当初，我们什么都没有说，我或许会好过些。
但说了，就记着了。我没有埋怨，因为面对漫长的一生，我们都会胆怯。
想起很久之前听过的一个故事。一对恋人，因为种种不可排除的因素，在最相爱的时候匆匆分手，之后音信杳无再未谋面。很多年后，当初年华恰好的恋人都已成了白发苍苍的老爷爷，老奶奶。他们各有家室，但依是惦记着对方。
后来，老爷爷因为一场重病离世，临终前，他将一个小箱子交于儿女，告诉他们一定要找着他当年失散的恋人把这个箱子交给她。儿女很孝顺，终于找着了父亲当初的恋人，只是当他们找着那个老奶奶的时候，老奶奶也刚刚去世，她也留了一只同样的木箱，紧紧锁着。双方儿女不得不分别打开木箱，老爷爷的箱子里只有一张纸条，一句话，我想你了。老奶奶的箱子里也不过一张纸条一句话罢了，我也想你。
他们没有诺言，却爱了一生，这恐怕才是最好的棋逢对手。
而我们，一边把诺言当招呼地打，一边做着跟诺言没什么关联的事情，所以我们注定不幸福。其实，很多时候，我们并不是不敢去爱，只是害怕没有对手，害怕有一天，我说出我想你这三个字后，得不到你适时的回应。
我也想你。
49.渐行渐远的真实——我到那儿去了
每时每刻，我都把自己装扮得很像个贤惠的妻子。
每时每刻，我都必须而且一定要提醒自己，我已经过了未嫁的年纪。
可这一切，都没有丝毫意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