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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章 紫薇渡口月夜救人

“小寒哥,今晚对河的莲灯村放电影《红楼梦》(是全国第一次放映),听说好看极了,同学们都去看呀,你去吗?”莲儿眼巴巴地看着凌寒,焦急地等待他回答。

那是小学毕业前的一个傍晚,他俩并肩走在放学的路上。

凌寒沉吟了一会儿,朗声说“去,为什么不去呢?这么好看的电影。”

莲儿的脸上这才露出了灿烂的笑容,她觉得能和小寒哥一道看电影是件特别浪漫的事。

要知道,那时候露天电影是孩子们的最爱。还没到傍晚,本村早就有人在场地上竖起了长竹竿,拉上了方方正正的白色影幕,在竹竿上挂着一个方形喇叭箱。孩子们迫不及待地从家里搬来长板凳,抢占有利的位子,待到发电机一响(当时农村没通电),电影还未放,孩子们就飞一般地冲出家门,有的连晚饭也顾不上吃了。

“今晚的电影打不打仗呀?”男孩子们互相问着。

如果说“打仗呀”,则个个美滋滋,乐呵呵的。

如果说“不打仗”,则说“没劲”,个个垂头丧气的。

给凌寒留下了深刻印象的电影有:《杜鹃山》、《奇袭白虎团》、《地道战》、《地雷战》、《洪湖赤卫队》、《闪闪红星》、《庐山恋》等。

遇上别村放好看的电影,他们成群结队,翻山涉水,路途再远也不错过。像《红楼梦》这么好看的电影,又是第一次放映,谁不想看呢?

已是红叶飘飞的深秋时节,傍晚凉意侵人,人们已经穿上了秋装。渡口那棵不知多少年的高大的紫薇树,繁盛的花季早已过去,结满了一簇簇珍珠大小的青果子,树叶也被秋风染成了一片绯红,开始飘落了。凌寒、莲儿和同学们一道乘着艄公撑的小木船,从紫薇渡口渡过了九龙溪河,再走五六里路,才到达莲灯村。电影刚好放映,只见一片人山人海,凌寒和莲儿好不容易才找到一块高地。

那是著名越剧演员徐玉兰和王文娟主演的电影,徐玉兰饰演贾宝玉,王文娟饰演林黛玉。主要反映宝黛二人之间的爱情悲剧,角色生动,唱腔柔美,唱词典雅,感情细腻真挚。不少女性观众被感动得潸然泪下。

当放到《葬花》一场时,黛玉唱道:

“花落花飞飞满天,

红消香断有谁怜?

……

奴今葬花人笑痴,

他年葬奴知是谁?

……

一朝春尽红颜老,

花落人亡两不知!”

莲儿早已是泪眼婆娑,凌寒的心里也禁不住伤感酸楚。

电影最后是《哭灵》一场,宝玉唱道:

“(白)林妹妹,我来迟了——

金玉良缘将我骗,

害妹妹魂归离恨天。

……

如今是,

千呼万唤唤不归,

上天入地难寻见。

……

想当初,

你是孤苦伶仃到我家来,

总以为暖巢可栖孤零燕。

……

问紫鹃,

妹妹的诗稿今何在?

……”

突然,莲儿冷不丁地双手搂住凌寒的双肩,伏在他的后背上嘤嘤啜泣起来。

凌寒的身子刹那间像被电击似地僵立住了,心跳骤然加速。十四年来,他和莲儿从没有过这样近距离的亲密接触,感觉她鼻子里有股少女温热芳香的气息一阵阵地直冲他的太阳穴,他全身的血液一下子全朝头顶涌去,脑袋热得发烫。然而,内心里却有股从未体验过的温馨暖流漫向全身,那么甜蜜,那么醉人。

凌寒丝毫不敢动弹,生怕惊动了他的莲儿妹妹,让她尽情地流着泪水……

电影散场后,在回家的路上,他俩痴痴地凝望着对方,相互感觉不好意思起来了,稍稍分开走着……

此时,已接近晚上十点了,一轮秋月朗照着大地,天幕明净如水,只有几颗大星闪烁着逼人的寒光。田野里光秃秃的,庄稼已经收割完毕,油菜和冬小麦刚刚播种,还没有发芽,田埂上码放着一堆堆像小丘一样的稻秸,偶尔传来一两声秋虫的鸣唱。银色的月光洒在河面上,亮如白昼,远观宛如一条蜿蜒细长的白色飘带。河水清澈见底,甚至连游动的鱼儿都能看见。

“哎,孩子们,别上啦,别上啦,再上,船就要沉了。”艄公在船尾一个劲地喊着。

然而,谁也不听,都想早点回家睡觉,明天还要上学呐,否则,等下一船渡河要半个多小时。

一下子挤了满满一船人,河水快要漫进船仓了。

小木船摇摇晃晃地向对岸驶去,快到河中央时,不知是谁动弹了一下,小船一下子失去了平衡,立马翻了个底朝天。孩子们“扑通”一声全落到了河水里,顿时河面上扑水声、哭叫声响成一片,像炸了窝的蜜蜂,乱作一团。

河水又冷又深。

凌寒呛了一大口水,被吓得惊慌失措,好在他会游水。他划着水,稍稍定了定神后,第一反应就是找莲儿,她不会游水呀!

“莲儿,莲儿——”他一边划着水,一边哭喊着,寻找着……

终于在不远处的水面,借着月光他看到了一个穿红格子呢衣裳的身影,眼看就要沉到水底了。

“是莲儿。”他记得她今天穿的衣服的色彩。他慌忙游了过去,一手抓住了她的衣领子,把她的头托出了水面。

莲儿一动也不动,已经昏迷了。

“莲儿,莲儿,你醒醒呀,救人啊!”凌寒一边向岸上的人哭叫着,一边手托着莲儿的头,拼命向对岸划去。

这时,两边河岸上所有等待渡河的人,只要是会游水的,都奋不顾身地跳进冰凉的河水中救人,不会水的孩子们喊叫着跑向附近的村庄,找村民们来救人。

凌寒终于在水中两个成人的帮助下,把浑身水淋淋的莲儿抬到了河岸上,她依然昏迷不醒。

“怎么办啊?怎么办啊?”他心急如焚,泪流满面,哭喊着向周围的人求救。

在一个内行人的指点下,他坐在草地上,让莲儿头朝下,俯卧在自己的膝盖上,他用双手和腿使劲向前挤压她的腰腹部,只见莲儿的鼻子、口中接连不断地吐出了一大摊水。

可是,莲儿仍然一动不动,脸色发紫,好像气息全无。

“小伙子,赶紧给她做人工呼吸呀。”那个内行人说道。

“这……”凌寒犹豫了一下。他从科教电影上看过口对口人工呼吸的方法,看着她发紫的性感的嘴唇,突然觉得不好意思起来。

“吹气呀,现在不是害羞的时候,救命要紧。”那个人焦急地催促着。

凌寒这才把她仰卧着抱在怀里,头朝后仰着,他自己深深地吸了一口气,一手捏紧她的鼻孔,掰开她的嘴,闭着眼睛,硬着头皮,猛地贴紧她那性感而富有弹性的嘴唇,吹进了一大口气,然后放开了鼻孔,接着,他用双手按压她的胸部……

如此循环地进行了十几次,莲儿才渐渐有了微弱的气息,脸色慢慢泛红起来了,她微微睁开了迷茫困惑的眼睛……

“莲儿,你醒啦,吓死我了。”凌寒这才松了一口气,用手抹了抹头发上、脸上的河水和泪水,会心地笑了。

“姑娘,是这位小伙子救了你的命,刚才他给你做人工呼吸时还不好意思哩,嘿嘿……”那个人指着凌寒笑着对莲儿说。

莲儿躺在凌寒的怀里,两人的衣服都湿漉漉的,冰冷地紧贴在身上,秋夜的凉风吹得全身发抖,起了一层鸡皮疙瘩。她痴痴地望着他的眼睛,好像明白了所发生的一切,她突然坐起身来一把抱紧了凌寒的脖子,忘情地把脸贴在了他的耳边,无限深情地梦呓般叫着:“小寒哥,小寒哥……你真好,真好……”,她不知是惧是喜,禁不住泪如泉涌,轻声啜泣起来。

凌寒轻轻地拍了拍她的双肩,慢慢地推开了她,让她坐在草地上。他有点难为情地说:“莲儿,有人看着哩,你坐在这儿等着我,我还要去救其他人呢。”

说完,他站起身来,迅速地跳进了冰凉的河水中,抢救别人去了……

多亏了及时下河抢救的乡亲们和那晚皎洁的月光,所幸的是,这次事故没有造成一人伤亡,落水的人都得救了。

凌寒还由此获得了全县“见义勇为好少年”的光荣称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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